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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培明专访

来源:搜狐艺术

  严培明,1960年生于上海,自小习画。

  1980年赴法定居。

  1986年毕业于法国第戎国立美术学院。

  1987年,严培明以一系列反肖像的单色巨幅肖像,引起西方艺术界的瞩目。

  1991年,他的作品进入巴黎蓬皮杜艺术中心,之后多次在欧洲著名机构举办个展。并参加了威尼斯双年展、里昂双年展和伊斯坦布尔双年展等重要国际大展。

  2009年严培明成为第一个在有生之年于卢浮宫举办个展的当代艺术家,并获颁法国荣誉骑士勋章。

  2010年上海世博会,他受法国馆委托绘制展出了新作。

  严培明是最具国际知名度,最早进入西方艺术界和艺术市场的中国当代艺术家。他以肖像的形式关注人、生死和社会问题,作品气势磅礴,饱含生命体悟,被称为我们这个时代最坚定、最不妥协的画家之一。

  记:你这一套作品叫什么题目?

  严:叫《新上海人》,也叫《上海的小孩》。

  记:《上海的小孩》。

  严:那些父母从外面移民过来,也是他们创造了上海。

  记:一共画了多少张?

  严:一共有二十一块板,共四十二张。

  记:就是在不锈钢上面画的两面的儿童。

  严:对。

  记:走近世博园,举得都是在看建筑,看材料,看技术,一到法国馆,第一件作品一下子抓住我们,是人。

  严:我想世博会,好像里面还没有看到过,有哪一间馆里面他们是在做人是吧。

  记:你本来长期最关注的就是人,而且儿童也是你做了很多件的作品。

  严:对。

  记:在尤伦斯的作品也是儿童。

  严:尤伦斯的展览就是北京的协和医院的一些孤儿,我所关心的一些问题。

  记:在北京是画北京的孤儿。

  严:对,到上海是画新上海。

  记:是你自己亲手画了四十二张画?

  严:对。

  记:但这次怎么样?世博会大家对你这个作品有没有?

  严:艺术界里他们发现很棒,这些都是艺术家的自由,艺术家对整个社会的看法。很多不懂艺术的人看看的话他们会觉得为什么?

  记:法国馆门口为什么是一些儿童的肖像?

  严:对,很有争议。

  记:对,因为你也没有把儿童画的多么漂亮,红彤彤的脸什么的。

  严:我又不是陈逸飞,因为没有什么好歌颂的。因为我是在搞艺术。

  记:其实你是在用你的艺术体现你对人的一种危机感,悲观主义,包括对未来儿童的担心和怀疑。

  严:对,因为艺术家是特敏感,现在没太阳,有太阳的时候风一吹的话水在动,里面不锈钢板还在动。晚上的时候,把所有的灯光一动的话,整个画面都在改变。

  记:在改变?

  严:因为后面在动,人不动,就像一个电影一样。

  记:其实你好几次做这种都像装置,你的儿童题材已经好几次被你做成了装置,伊斯坦布尔。

  严:对,伊斯坦布尔也是这样。

  记:还有尤伦斯。

  严:对,尤伦斯。

  记:几次做儿童的主题,为什么你做儿童的就是让它有一个主题。

  严:因为他们给我不同的环境,不同的环境体现出这些作品在不同环境当中展现出特定的一个想法。比如说法国馆门口可以放什么呢?

  记:你最早是怎么想的?

  严:第一个想法是以小孩为主,他们跟我讲有一个水池,有一个小孩。就像小孩浮在水面上一样,我的作品永远不能跟这个建筑相比,这个是20米,我想用这样的方法随着地下的倒影体现我这件作品的深度。比如这个画是一米八的,一下子就变成三米多,用倒影来体现我这件作品。这个颜色全部是以黑瓷的颜色,我到厂里去做,用电脑做出来的,大理石的颜色全部是一样的,整个环境包含着。不锈钢板的反光全部是用旁边的反光形成了一个环境的颜色,都是很稳重的,整个建筑也体现了这个作品在门口的一种相互相应。对我来讲这不是装置,永远是画,永远是画家,摆的方法不同而已。我所有的作品都是把它和环境连在一起的。

  记:上海是你的出生地,你在法国已经生活了快有三十年了。

  严:快有三十年了。

  记:所以上海你三十多去的法国,这次上海世博会的主题是讲城市,当然你更关心可能是谁造成了这个城市,哪些人是城市的未来。

  严:我画的东西,上海小孩子大部分都是外来的小孩子。

  记:民工的孩子。

  严:对,就像我一样的,我当时父母也是民工,我出生在上海,就变成了上海人。

  记:但是你父母在你出生前一直在上海工作?

  严:没有,他们是移民,我爸爸是无锡人,从无锡移民到上海。我妈妈宁波人,她也是从那里移民过来的。

  记:移过来到上海当时你们家住在哪儿?

  严:我家就住在闸北那个贫民窟里面,你想大部分的移民都是住在最便宜的地方。

  记:但是当你在法国国家馆,你像是法国国家的代表一样。

  严:他们给我最好的地方。

  记:你的位置太好了,就是没有人会错过。你的作品关心儿童,总是在画儿童,你实际上是想要用儿童的未来的这种想象来启示我们。

  严:也没有,对我来讲所有的儿童我画出来的,基本上是没什么未来的。就是我是想这些东西给观众有一个想象力,我的任务就是提出一个问题,给观众一个很大的想象空间,他们这些小孩在干什么,这是我主要的意图。

  记:你是1980年从上海搬到法国去的?

  严:对。

  记:你当时是怎么去的?

  严:当时我的一个舅舅在法国,自费留学过去的。

  记:你刚到法国,生活很艰苦,然后就在餐馆里面打工,你坚持不到街上去画画赚钱。

  严:因为当时要是去街上画画的话,就再也没有勇气回到自己的工作室里面再画自己的东西了,我不想用在街上画画的东西,放在我的作品里,完全是跟它分开的。

  记:就是要让你的艺术创作跟赚钱的手段分开?

  严:也不是为了赚钱,就是为了吃一碗饭,吃饱而已,也不是为了去赚这个钱,是为了去维持生活。

  记:那你当时在餐馆里面打工,你是做什么呢?

  严:什么都做,先洗碗,再端盘子,有时候忙起来的时候,在厨房里面一边洗碗,一边配菜,有的时候也会炒几个菜,艺术家一看就会的东西。

  记:你一看炒菜就会,因为我想你当时是怀着一个梦想离开了你童年,应该说不太顺利的。

  严:也不讲不顺利,很幸福的一个家庭。

  记:家庭很幸福。

  严:我父母还爱我们几个小孩,就是说我离开因为我想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可能换一个地方的话就会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记:所以你就是想着改变。

  严:对,改变过去的命运。

  记:离开上海,离开你的家。

  严:对。

  记:但是你当时好像是有一个理想,就是我要是不进蓬皮杜做展览我就不回上海。

  严:对,当时我1991年回来的时候,我是进入蓬皮杜以后才回来的。

  记:十一年以后才回来?

  严:十一年以后才回来,在蓬皮杜有一个厅,参加一个展览,他们给我一个厅,展出以后马上买机票我就回来了。

  记:所以,当时你为什么选择区第戎读书?

  严:当时在第戎有一个学法语的中心,有一个餐馆收留了我,就留在了那里,后来在那里又找到了一个第戎的美院,就是林风眠在那里读书的,是法国最老的一所美术学院。

  记:也就是你后来在那里当了很多年教授的学院?

  严:对,当了十多年。

  记: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进入一个艺术家的生涯?

  严:我从来都是以一个艺术家的身份出现在法国的。

  记:你去的时候还是一个学生。

  严:对,但是我心里面我觉得我自己已经是一个艺术家了。在我心目中,从小就是一个画家。

  记:到法国你是1985年开始单色的,笔触特别大的,然后非常有表现力的这种绘画画面效果,可以从你的技术到你的表现方式,介绍一下你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到你对作品主题的这种选择。

  严:比如说我刚去的时候,在中国的学的影子是很重的,当时中国所学的东西完全是苏联的那些东西。

  记:画的特别细,特别工整,从学院的技术。

  严:对,我在中国学的东西,到那里已经基本够用了。

  记:技术已经够了。

  严:够用了,也不需要再去学,一般就是去学他们的想法,学习他们的思想,就是寻找自己的道路,一个作为艺术家的道路,在寻找自己需要说什么,为什么我要画这些东西,就慢慢形成一种自己的想法。在法国读书有一个很大的特点,老师永远在问你,你在画什么,你为什么要画这个,他们永远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你要有理由要说服他们,不仅仅是你的绘画,还要用口语、理论去说服他们。

  记:意思是他一直逼着你要找到自己的语言。

  严:你要是画一张画的话,他就会告诉你这是前人的影子,是前人所走过的路,你永远要走自己的道路。

  记:所以找到自己的表现语言是一个基础。

  严:对,你要说的是什么,慢慢就形成自己一个独立思考的能力。

  记:所以老师他不会告诉你要做什么,他只是说别人已经做过了。

  严:对,他给你分析一下前人走的道路,你自己要寻找自己的一条路,不是像中国的教学方法,全是先临摹,先学,再到创作。基本上有很多人比如说中国进中央美院和中国美院的那些学生,基本上基础已经够用了,不再需要学了,就是寻找自我而已,在中国的很多学院它就没有做到这一点,进去以后还在学基础,到了研究生还在画那些东西,把自己所有的灵感和那些要爆发的东西全部抹掉了。

  记:念书的时候都很压抑。

  严:对。

  记:但是你1987年开始,你第一次开始画毛泽东,我们大家可能在从小念书,会画画的人都画过毛泽东。西方也有安迪沃霍尔大师画的毛泽东,到处博物馆都有,你是怎么想到要画毛泽东的?

  严:因为当时毛泽东的形象在西方人的眼中,特别是像我这样的艺术家到了法国,你要是画的作品主题不明确的话,永远没有人记住你,我当时就选择了毛泽东,这是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才开始画的。我想毛泽东的形象完全代表了中国的一个历史,中国的一个人物,我们小的时候画宣传画,是宣传毛主席的,毛泽东的一个红太阳的感觉。反过来我想通过他的形象来帮我宣传我的故事,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记:所以你的故事是从毛泽东的形象开始的。

  严:从小就是从那条路走过来的,比如小学读书的时候,第二课毛主席万岁,文革的开始,也是他的尾声,他所有的东西都看得见,他的影子永远是笼罩着我们这一代人,很难摆脱像他这样,我是利用他的形象,怎样作为一个艺术家用他的形象来改变我的命运,我就从这里开始的。当时画他的时候,大家会注意到这是谁画的?严培明画的,慢慢我就加入到他们的社会里面。

  记:很多国际的博物馆都有你早期画的毛泽东的肖像。

  严:对,当然了。因为每当碰到困难的时候,老毛帮我解决所有的问题。比如说当我没有灵感的时候,我画了一张像又生出另外一种灵感。当我生活困难的时候,一画现在老毛像一定是有人买的,他可以解决我所有的问题。

  记:你的绘画语言表现力是非常强的,所以你所谓单色的色彩感觉,包括你这种大笔淋漓尽致的表现,这个都是后来在我们的绘画史上可以留下的一笔东西。

  严:我当时画的时候,我是去阿姆斯特丹去看梵高的画,他的笔触很生动,而且是一种很野蛮的方法,你会感觉到绘画领域是一种奔腾的做法。我看了以后,我当时还只有二十多岁。回来以后,买了一张他们的海报,我就看他的尺寸,量他的笔触是多少,在想有多少横笔触才能填满他的作品,我画很大的话,笔一定要和他相等,画布,及用的材料和笔一定要成比例。比如说做件衣服,总要拿一个剪刀,剪刀也不能拿这么小的剪刀去剪那么大的布,所有的东西都是成比例做事的。

  记:所以你就自己创造发明了。

  严:但是还没有到厂里去定笔,去超市买几只笔,自己用钉子把笔拼在一起,就慢慢地寻找一些自己的语言。颜色也是我自己想好的,因为当你在画画的时候,没有时间去考虑色彩关系,你想表现的是一个人的情感,或者是人的一种表情,人的对社会的一种东西,色彩已经不重要了,我就对绘画的语言感兴趣而已。

  记:但你的绘画语言表现力是特别强的,所以你的所谓单色的色彩感觉,包括你大笔的淋漓尽致的表现力,这个都应该是在我们的绘画史上可以留下一笔的东西。

  严:对,我特喜欢画画。当我把颜色取消,以黑白为主的时候,我就寻找到了我的自我,从那个时候我就感觉到这是我的一个天地,前人的影子就避免了。

  记:哪些前人影响过你的观点?

  严:比如说印象派的塞尚的颜色,毕加索的线条,在我刚去法国的时候,很严重地笼罩着我,我刚去法国的时候。

  记:对,你看在西方的中国当代艺术家,是靠特色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无论是火药,文字,或者其他,你确实是和他们特别不一样,你是坚持用所谓的西方的传统的绘画语言,而鼎力在国际艺术圈。

  严:绘画语言已经不分中国和西方,只是一种绘画语言而已,我用的是一种绘画语言,而不是西方或东方的,现在完全是一个全球化的东西。

  记:那中国的传统文化有没有一点影响你呢?

  严:基本上很少。

  记:当你画黑白绘画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一点水墨画?

  严:没有,从来没有。

  记:中国的表现主义的那些水墨画大师,有没有影响你?

  严:没有,他们都是文人的东西。

  记:所以你是在西方的技术当中,一点一点地找自己,你的单色是自己的。

  严:对,因为我不想老是把前人东西搬在我这里还在用,我是想自己想寻找自己的道路。

  记:你的作品最感动人的,首先我觉得还是你的绘画语言。

  严:对,比较粗矿、随意,我做事比较爽快,从来不磨洋工,一件作品能说完的话,我基本上一口气全部说完。

  记:比如你一张两米乘两米的肖像画大概要画几天?

  严:一天,认真一点的话基本就可以搞定,几个小时。

  记:我想应该说你作为一个伟大的画家的进程中,有几个重要的事件,一个我想可能是你1991年你进入蓬皮杜。

  严:1988年进入巴黎市现代美术馆,1991年去蓬皮杜,后来又进了几个很重要的画廊,然后一点点的就开始了。

  记:然后你,2005年你第一次回上海,你的故乡做个展,做了一个献给你的父亲的展览。

  严:当时这个展览对我来讲可能是二十五年以后的回国的第一个展览,我想了很久,用什么样的展览再去感动所有的人,后来想就献给我的父亲。

  记:因为这个是生养你的父亲。

  严:我父亲2003年的时候去世,2005年用这样的方法去把他带回到上海。当然在2005年受到了很多压力,所有的新闻媒体封锁这些东西。他们想是回来开追悼会这样的感觉。

  记: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严:因为是献给我父亲。

  记:那个展览我记得你还有一件作品,说我要做一个展览是献给我父亲的,我们当时本来有一张你的2004年的作品,在外滩3号展览的。我赶紧把画给你送过去,我想一个长期离国的人,回来做一个献给父亲的展览,我觉得特别重要。

  严:对,当然重要。

  记:而且也有很真实的情感在里面。

  严:像这个展览对我来讲也是很重要的一个,也是我在中国的第一个展,我在2005年以前,大家对我并不了解,我做事也比较低调。

  记:但是我们当时大家都知道严培明是最早在西方的。

  严:只是圈内人知道。

  记:哪一年的展览请柬是法国的文化部长和外交部长联合签名发的?

  严:是1999年,法国巴黎先贤祠,有雨果的坟墓这些地方。

  记:所以你也是画了一批儿童。

  严:对,画了一些非洲的小孩,巴黎郊区的小孩,也画了一个岛上的一帮小孩,有六十三件作品。

  记:第一次大型的项目画的都是比较命运悲惨的小孩子,我想法国文化部长、外交部长,这都是最有影响力的人物,怎么可以做到让他们联合帮你邀请客人呢?

  严:他们邀请我,就等于09年蓬皮杜馆长请我在蓬皮杜办展览是一样的,我永远不是去申请,永远是等待的方法。

  记:就是自己好好画画。

  严:做本行,我是一个艺术家,也不需要有社会环境。

  记:我想还是有一个问题,你怎么可以靠你的绘画打动了那么多人。比如说我上次到巴黎你的工作室,我也看到法国总理也在,听说温家宝总理第一次去法国的时候,也是看法国总理的车里面,跳出来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中国艺术家。

  严:就是我。

  记:比如说中国的艺术家不可能想象你从总理的车里面跳出去,也不可能随便一看总理现在在严培明工作室,这个是我亲眼看到的。

  严:因为总理他很喜欢艺术,他跟艺术家交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他也很喜欢我的画,他经常到我这里看看。总理也是个平民,艺术家也是个平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艺术家不需要用什么政治手段,只要靠他的作品,就可以找到世界的朋友。

  记:除了毛泽东可以改变你的命运的一个人物的肖像,其实我们也看到过很多影响世界的人,奥巴马、溥仪、李小龙的画挂在你们第戎的火车站。

  严:对,挂李小龙当时的情景也比较特别,当时我画毛泽东,画我自己,画我父亲,我就寻找另一个中国人,我就发现李小龙可以代表中国人的一个形象。

  记:所以西方人最早想到李小龙就是功夫李小龙。

  严:对。

  记:所以实际上当你要画谁的时候,你还是想你和他之间是什么关系。

  严:对,我永远在考虑为什么,为什么要画这件作品,为什么要画?所有的都有一个理由,都有一个道理,我画他干嘛。

  记:你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主题就是儿童。

  严:对,因为儿童是所有的一切,我特别敏感,画小孩,因为小孩的主题也是一个永恒的主题。

  记:所以小孩子代表了真正的社会现实。

  严:对,现实。我画的小孩一般来讲脸和神态比较悲观的东西。

  记:你的作品总是在讲人的故事。

  严:永远都围绕人为基础的一个主题,是我对社会的一个关注,作为一个艺术家,你不可能不关心所有的问题吧,你只能关心人,艺术家对社会要负责任,对活着的人还要负责任。

  记:全世界的艺术家可能你是第一个进入卢浮宫做个展的画家,这个我觉得非常的了不起。

  严:我在中国也没有做什么宣传。

  记:对,这个应该是可以宣传一下的,因为所有的中国人想到博物馆就会想到卢浮宫。

  严:我从来也没有打电话给一个媒体,想来的就来,不来的就不来。

  记:更厉害的是,卢浮宫还收藏了。

  严:阿布达比卢浮宫。

  记:所以不是巴黎的卢浮宫。

  严:阿布达比一个卢浮宫。

  记:所以他们也想他们的作品是有新意的蒙娜丽莎。

  严:他们会给我一个厅做这几张作品的呈示,这个作品是永久收藏,永久陈列,当你去阿布达比卢浮宫的时候就会看到这个作品。

  记:上海是你出生的地方,不管你是怎么样融入法国艺术界、全世界的艺术界,但毕竟你是一个中国人。

  严:因为我出去的时候,严培明永远是严培明,出生在上海,永远是出生在上海的艺术家。

  记:所以你有没有对中国有什么样的希望呢?

  严:等到有一天,中国变成强国的时候,可能会好一点。

  记:中国现在已经是一个强国了。

  严:经济的强大并不代表它是一个强国的姿态,强国的姿态是全部的强大,不是钱的问题,是整个姿态的问题。不要看到艺术就害怕,中国要有中国的伟大艺术家,等到有这一天的话中国才强大起来。你看上海这么大一个城市,美术馆那么小,巴黎卢浮宫、伦敦、纽约、罗马都有,都是强国的姿态。

  记:文化强大才是国家真正的强大,艺术真正的强大。

  严:都有他们伟大作家,有伟大的诗人,有钱不代表一切。

  记:你这个工作时在什么地方?

  严:巴黎十三区的后面,挨着中国城。

  记:有多大?

  严:三千米。

  记:工作室住、厨房。

  严:什么都有。

  记:但是因为你以前在第戎的工作室其实也很大了。

  严:对,但是第戎是花园大,花园它有六千平米。

  记:工作室大概有多少?

  严:六百。

  记:你怎么需要这么大一个工作室。

  严:因为看的远一点。

  记:想做房地产。

  严:没有,永远是填不满的,永远是少一个房间。

  记:这个车是卢浮宫来拉你的作品?

  严:对,拉到阿布达比卢浮宫去。

  记:这个车可以从那个门进去,这个是你的库房。

  严:对。

  记:留了多少以前的老画?

  严:全是卖不掉的东西我就留下来了。

  记:你最好的画是不是留在自己工作室?

  严:没有。

  记:这是什么作品?

  严:这个是放进去装箱的。

  记:这些是你著名的卢浮宫的个展的作品?

  严:对,马上就要离开了,永远就再也不回来了,嫁出去了。

  记:卢浮宫长期有一个房间是吗?

  严:对,给我一个房间。

  记:蒙娜丽莎是第一张。

  严:对。

  记:你父亲是第二张。

  严:没有,我自己是第一张,我的死亡第一张。

  记:你变成骷髅头是第二张。

  严:蒙娜丽莎是第三张,这是第四张,还有我父亲。

  记:蒙娜丽莎和这个怎么讲呢?

  严:蒙娜丽莎是西方文艺复兴的,后来又通过蒙娜丽莎又回到我个人的世界,我父亲和我,后来又回到了父亲和儿子之间的关系,就变成了圣父、圣儿,和圣母蒙娜丽莎就是我的圣母。

  记:蒙娜丽莎就是你的母亲。

  严:圣母。

  记:直接面对人性、面对死亡、面对自己。

  严:因为你想卢浮宫所有的作品都是死亡,都是战争、都是悲剧。

  记:所以你也是一个悲剧,再做了一个悲剧,你怕什么?

  严:我不怕死,但是我就怕不能活。

  记:还是喜欢活。

  严:对,我面对着死亡。

  记:生存和死亡是你最直接考虑的?

  严:对,因为喜欢把所有的一切面向现实,死亡是逃避不了的,可能正对着死亡。

  记:这个在卢浮宫的展览,当时媒体报道多吗?

  严:好多,所有的欧洲媒体都去了。

  记:因为卢浮宫第一次做活着的人个展,而且做的又是这样一个主题。

  严:对,全部出动了。

  记:整个卢浮宫的标牌,这个通向蒙娜丽莎的路,也就是说你这个展览是在它的后面。

  严:对,为什么在后面?因为我画的是蒙娜丽莎的影子,我不能画蒙娜丽莎,蒙娜丽莎是达芬奇的名作,我不能画。很有意思。

  记:画的真好。皮诺,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收藏家,他是一定就定了两张吗?

  严:一张给自己,一张给他的儿子。

  记:你平时有画主题的作品,然后休息的时候,就画人像是吗?

  严:对。

  记:因为你的肖像特别有名,如果大家不买你画的名人,就买你画的自己,是这样么?

  严:一般来讲,是有点订货。

  记:订货,你一年一般有定多少肖像?

  严:也不一定,还要选画谁。

  记:这一套在卢浮宫的作品,你觉得是你的创作从以前画毛泽东,画李小龙,到你画你的父亲,画生画死,你觉得是一个集大成的作品吗?

  严:这个展览是一个转折点,进卢浮宫对我一生当中也是转折点。

  记:第一个活着的艺术家进入卢浮宫。

  严:下次进卢浮宫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人的一生当中可能就是唯一的机会,不可能会出现第二次,这个机会我得把握高。因为不可能实现重复的像这样一个故事,我很珍惜。

  记:所以你把你所能够想到的东西都融入到这个作品中。

  严:对,把我的自画像也画进去,死亡,把我父亲也画进去,宗教、人性、生死,把西方的艺术,带到我个人的世界,又带到了全世界的一个想法、父亲和孩子的想法。

  记:这几年我也注意到,其实你越来越多的回中国,你回去你在找什么?

  严:我回去好像在梦中醒来的时候,我好像从来没出去过的感觉。

  记:你还是觉得你是上海人。

  严:对。

  记:因为你小的时候童年不是那么快乐的。

  严:没有,我很快乐,因为有一个很好的家庭。

  记:但是你们家里特别有真切的感情,这个我早就体会到了。

  严:一个很普通的家庭。

  记:你们家互相感情特别深。

  严:不错的,很好,离开很久了,有一种感觉就是在这个地方能够给我有什么新的想法。

  记:你在法国现在从创作上来说太自由了是不是?

  严:不同的环境可能促进我有不同的方法,另一个社会和世界。因为我不想每当别人看到我作品的时候,他以后是一个中国风,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艺术家。

  记:只是一个艺术家,就像今天的艺术家。

  严:对,没有什么标签,没有什么负担,因为艺术家是没有边界的,也没有国土的,完全是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记:但是你这些年的工作,一步一步让你打破了各种各样的界线,其实是你创作的界线。

  严:对,我永远就想我不要成为中国的艺术家,我做的是纯粹的,没有什么边界的。

  记:所以今天当你再回到中国去的时候呢?

  严:但是我永远是一个中国艺术家,你不能改变皮肤、名字。

  记:所以其实你还要作为一个国际的中国艺术家,你在想什么,关心什么。

  严:因为你也不能捧着中国的传统文化去跟别人抗衡,你不能用这样的方法。

  记:你觉得中国传统的文化不能和西方传统文化抗衡吗?这个也不是抗衡,是对话,有一种共生。

  严:你用对话的话,你用不同的方法,我这个方法完全是很独立性的一个个人行为。不是一种中国的文化和西方文化去对比。

  记:很多当代艺术家都是在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去找的。

  严:我就没有。

  记:你对中国传统感兴趣吗?

  严:当然了,我是中国人对中国传统很感兴趣,但是我要给它消化掉。

  记:我们的哲学,我们的绘画,我们的老东西。

  严:对,我对这方面都很感兴趣,当我拿起画笔的时候忘掉这些,因为这个东西是一个精神,而不是一个形式。形式可以多种多样的。

  记:你选择画黑白画的时候,有没有一点中国水墨的影响?

  严:没有,一点都没有,因为我当时画画的时候,我发现我对色彩不是很敏感,是一个逃避的方法。

  记:逃避那么多的漂亮颜色,只选择黑白。

  严:也是逃避所有的潜力,这样就找到了自我。

  记:你觉得绘画的这种色彩,实际上色彩也是一种很重的传统的影子。

  严:对。

  记:所以你选择了黑白的时候,你是很清楚自己选择了一个传统画家的关系。

  严:对,就是说不跟西方大师去碰面,你要是画色彩的话,永远是有前人的影子,前人的伟大,笼罩你的全部一切,避免他们的话,你就可以另外得到不跟他们碰面的一个事情,这样的话我就有很独立的一个想法。

  记:你觉得你和心中的大师,什么毕加索也好。

  严:毕加索是我的偶像,他那么伟大,有冒险家的精神,毕加索对我的影响很大。

  记:还有哪些艺术家对你有影响?

  严:都有,每个时代不同的艺术家对我有不同的影响,我们也不能脱离这个社会。

  记:实际上你的每一步都是想要自己渐渐地成为自己偶像一样的艺术家。

  严:因为你不要逃避,要么不要做,要做就做最棒的艺术家。

  记:当你的作品进了各个大的博物馆,在国际上这么成功,在中国也是大家不可忽视的最重要的画家。刚才你说怎么样,我现在是很自由。

  严:对,因为我做事永远是很低调的一个艺术家,永远是用时间去证明一切。

  记:你很活跃了,你在世博会出现,在卢浮宫,在尤伦斯,在各个地方你都非常活跃。

  严:我会选择。

  记:而且你的作品都有很深的个体和社会的一种针对性。

  严:因为艺术家不脱离社会。

  记:相当于你在每个地方积极的发言,你的作品不是一个简单的画,是一个态度,有很清楚的立场。

  严:对,因为我很讨厌一个艺术家是没有立场的艺术家,很多艺术家自己都不知道在搞什么,我想把自己的那些艺术,它不是一个商品,它和商品完全是两回事情,艺术家所面对的是自己的良心和自己所说的东西。

  记:圣母圣父,圣子包括死这样的一个循环的作品画过之后,你觉得你还想要表达些什么?

  严:我也画过那些教皇,因为在几世纪下来,教皇永远是西方艺术家我所占领的主题,现在是全球化。教皇不是真正代表一个教皇,或者一个宗教,它也是代表一个新闻人物,也是代表一个领袖。我作为一个东方来的人,打破了给他们所控制的所有题材的问题。

  记:你想过有一天你的生命真的走尽尽头的时候,你想在中国还是在法国?

  严:我想睡棺材,中国没有棺材睡。

  记:所以你还是要在法国。

  严:我想我的骨头也是可以埋在地下,我要我的骷髅头。

  记:所以你打算以后是在法国的?

  严:我喜欢睡棺材。

  记:因为你的作品很少有艺术家那么喜欢面对死亡。

  严:因为每当想到死亡的时候,我有一种痛苦,笼罩着我所有的一切。

  记:你没有想找一个信仰,让自己超越对死亡的恐惧吗?

  严:没有。

  记:在法国这么久。

  严:没有,我相信死亡是现实的。

  记:你不相信有天堂吗?

  严:我只相信地狱。

  记:作为一名艺术家,你那么真诚的关心人,关心人生活面对的各种问题,你怎么还会感觉一定会去地狱呢?

  严:死亡我想永远是地狱。

  记:没有天堂。

  严:没有天堂。

  记:你在西方生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想去信天主教。

  严:我属于唯物主义者。

  记:所以你还是在中国受的教育,影响了你一生。

  严:对,在中国上海待了二十年。

  记:所以你还是相信达尔文的进化论的。

  严:对。

  记:在西方的系统里面,你非常理解西方的艺术系统、画廊、博物馆,各种各样的环节,你在这里是属于如鱼得水。

  严:在中国鱼没有水的感觉,我很难和他们打交道,因为离开了那么久,我要的东西他们不要,他们要的东西我不要,我在西方南征北战那么多年,基本上我所提出的要求都会达到。回中国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我是比较低调的人,也没把整个人的肌肉合拢拉响,可能和我从小的出生环境和父母有关,以低调的方法处理所有的一切。不行的东西我就不看,不是去强扭。

  记:你要交流。

  严:但是我搞不过他们。

  记:其实中国是整个当代艺术这几十年先有好的艺术家,确实是。各位熟悉的好艺术家都是比中国的艺术支持环境先有,所以我觉得这个不存在怎么样的一个问题,说穿了就是艺术家比艺术的支持系统,不管是艺术中心、画廊也好,这是评论家也好,艺术家走在前面的。所以这些支持的系统就是一点一点的射影,他们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学习。

  严:我在西方跟别人谈计划顺一点,我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他们也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卢浮宫计划从来没有发生任何的问题,一点都没有。

  记:我觉得这个其实还是一个交流的问题。

  严:对,我交流的不是很多。

  记:因为我们常常笑严培明说法语流利,人在法国又是骑士勋章,所有的地方展览,朋友也多,说话毫不结巴。但是你说中文的时候,又回到你那种不自信,实际上交流有一点障碍的状态。

  严:对。

  记:其实这个东西是你有一天必须克服的。

  严:很难,回去的时候我很少交流,这个门已经关上了,不把自己爆发出来,我想还是没到时间。

  记:看你的作品实际上你有很深的悲观主义的感觉。

  严:我就是悲观主义者,永远是悲观主义者。

  记:你的一切生活经历、工作创作的成功都不能改变你的悲观主义者的感觉。

  严:我从来没有成功的感觉,每次展览都是像一个初学者一样虔诚地对待他们。

  记:那你觉得世界很是无望的?

  严:我个人觉得,人是一种很残酷的动物

  记:你觉得艺术家这种工作,他是有力量的吗?

  严:我想整个世界是不同的人组成的,主要是有一些学者、一些作家、一些导演、一些演员、一些艺术世家、一些歌唱家。有很多的梦想,幻想,整个世界都是商人的话是很悲惨的世界。

   (文字来源:《艺文中国》翁菱访谈)

arts.sohu.com true 搜狐艺术 https://arts.sohu.com/20140527/n400101621.shtml report 15397 严培明,1960年生于上海,自小习画。1980年赴法定居。1986年毕业于法国第戎国立美术学院。1987年,严培明以一系列反肖像的单色巨幅肖像,引起西方艺术界的
(责任编辑:刘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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