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怀念在杭州读书时,住在金沙港里三年美好的时光,坐落在西山路旁的金沙港是一个古朴恬静的小村庄,她枕于西湖一隅,前靠曲院风荷与郭庄,西边是双峰插云与植物园,向南依着杭州花圃,路东还有金沙港度假村。每次在飞机降落时,我都可以在偌大的杭州城找到这个被绿色海洋包围着的小村庄。从空中鸟瞰,她是那么的雅致。
金沙港的村名缘起于金沙溪,金沙溪自北高峰经灵隐、九里松、一一七医院等一路迂回,横穿这个小村庄,经曲院风荷流入西湖。金沙溪极有景致,溪涧中古木错落,溪流上石子光洁无尘,两岸则是竹木云翳,春夏时节是青翠欲滴,秋冬则是枯木寒林,极有画意。我常在傍晚时漫步溪边,伴着潺潺淙淙的溪声,游鱼可数。这种动静之间往往让人驻足遐想、心意舒畅。
每到杭州夏天闷热潮湿的天气,小溪则云里雾里极有画境。早上的晨曦为雾气所掩。三五米便不辩其物。随着空气温度的不断升高,溪面上便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溪面与两岸树木之间便形成一个极为虚无灵动的乳白断层,早气如蒸,欲升欲坠之间。而刚刚被云雾洗过的小村野舍,青瓦白墙,也格外显眼。竹木云翳在朦胧的雾气中若隐若显,为这朴素的江南小村庄增添了许多诗意。这些景象都是我平素极为喜欢表现的山水题材,很平淡,又很发人幽思。我在美院读研究生时期画过不少类似意象的山水作品,如《一溪云》、《龙井》、《郭庄》等等。
对金沙港留恋之深,是我到北京后再回杭州搬家时深深感受到的。回想那时回到金沙港开门之隙的唏嘘,恍惚是在打开一扇静谧之门,浓缩着三年栖居的安详与平淡,心头竟涌上一股无名的伤感。的确,在领教了北京的喧嚣与沙尘暴后,这种幽静是太珍贵、太令人珍惜了。
金沙港的房子是好友王犁帮我找的,他是这里的“老村民”,我们口头嘉封的“村长同志”。当时我们相隔壁,这里是当地村民统一规划建造的小洋楼,二层半高,我租了一楼的二室一厅,与同学杨庆荣对门,一楼的前面是一个院落,院落两边分别是两个厨房。我在院子里栽植了很多花木,如粉莲、睡莲、紫竹、吊兰、蕙兰、茶花、龟背竹、薄荷……还有一池小红鱼。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营造了一个绿色世界。这样的院子也经常招来松鼠、小鸟、蝴蝶等小动物。我尤其喜欢在这个静谧的院子里读书,喜欢在这个有良好生态的绿色院落里品茗,或晒太阳,或三五朋友的茶话,尤其是夏天的露天晚餐,还经常招致一些险情——黄昏归雁的粪弹从天而降,擦盘而落,让人哺饭间目瞪口呆,手中筷子良久方恢复惯性动作。
我们的小楼往西三十米处有一个小池塘,半个游泳池大小,是地下泉水上涌而成。连着浙江医院的水池。水池中鱼虾很多,我经常到这里钓鱼,两三分钟便有斩获,一会儿工夫便有一小桶二三两重的鲤鱼鲫鱼等,完成再放生,进行下一回合的垂钓,那种收获与成就感颇能让人自鸣得意。
在我搬过来不久,这个村子又陆续入住了一些美院同仁,先后有杨庆荣、鲁利锋、林海钟、张伟平、王霖、蒋进、郑天鹤、吴强等。小村子顿时热闹了许多。而当时的一些好友如朱厚、李桐、章叔标、吴敢、王平等也成了村里的常客,我们这些性情中人经常隔三差五地在一起闲聊,一起读画,赏月品茗,或轮番地临帖比较,那种有点像打擂台一样的临写聚会也颇能锻炼人的心性。当然,也经常会为孰好孰差争论不休。我们那时经常相互勉励,相互请教,相互启发,三年里,我在这些灵光闪闪的老友们身上学了不少东西。
金沙港的生活既单调又充实,一切围绕着学习,活得很平淡,心境像西湖水一样平静,那时读书画画效率也颇佳,在这里我也相继完成了一些书稿与创作。回想起来,还不算虚度年华。
2000年8月,我研究生毕业后,离开了这个曾经度过三年朴素、平淡生活的金沙港,带着这些回忆,我安家在喧嚣的北京城。在北京我将《一溪云》挂在画室中,而那种挥之不去的金沙港情结每每让我睹物思境,感叹人事无常画中画,想起美丽虚灵的金沙溪,又不禁想起甚合我心的东坡名句:“几时归去,做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且不敢说如今便是虚苦劳神,浮名浮利,但事过境迁,对金沙港留恋之情,那平静如西湖水的生活将永远留在我的脑海里。当然,还有中国美院七年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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