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春阳访谈实录

　　台湾文化与大陆文化的差异

　　霍春阳：我去过两次台湾，那里的民风还是不错的，我感觉比大陆的层次要高一些。它对传统文化的保留比我们这边要好一些，在理论界和治学方面来讲，台湾也出过一些大家，没有受到强烈的文革时期的冲击。当然从大趋势来讲，西方文化对世界有很大的冲击，我们的文明祖国也不例外。近百年来西学东渐，我们现在处在一种殖民文化的状态，所以说我想，我们现在国家也要想恢复文化上的这种软实力，要复兴，我们还要坚守中国的传统的价值，而且中华民族文化的价值观，对当今这个世界是很有现实意义的：它是在维护这个世界，是讲天、地、人的合一，不伤害、不破坏生命，不破坏这个世界，尊重这个世界，顺天道、尊天理这样一个思想状况，对今天是有很大的价值。不然的话，我们在向西方思想发展下去，那就会造成各种各样的很强烈的危机，要伤害这个世界、要毁灭这个世界。现在我们感觉到走西方这条道路，让我们空气质量也差了，水资源、水的质量也差了，食物的质量也差了，这就是所谓的发展严厉的结果，会造成一种不安定的后果，会造成世界的混乱，而我们恢复传统价值观会削弱当今高速发展所造成的严厉结果。

　　如何激醒当下中国人的浮躁

　　霍春阳：最重要的是人物要想深入，要想深刻，必须要制止，止以后才能有定，定以后才能静，静以后才能安，安以后才能虑，我们民族过去发明罗盘看风水，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要安定，安逸，你不静下来，你不可能安，不去止，不可能有定，也不可能有静，也不可能有安，没有“安”你就没有深刻的考虑，没有深刻的考虑那就是表面化。现在为什么会出现三俗？就是肤浅，没有很深层次的意味了，没有大的境界。从这一点来讲，中国人在人格上面要讲境界，在艺术品上也要讲境界，在生活里面也要讲境界，要文化心，深刻的。我们祖先讲 “计利应计天下利，求名当求万世名”，不是为了衣食来考虑问题，他是要站在这个世界上来考虑问题，为天地而立心，为生民立命。是这样的价值观。

　　年轻的时候也总讲“开创”，就是人云亦云。为什么不能我云人云？要想当天下第一，想要开拓一个毛泽东思想的新世界，要标新竖异，后来感觉这种想法是肤浅的。你自己动了半天脑筋，做了半天，结果其他人都说我，而且都说我们是很幼稚的，很肤浅的，没有人说你深刻，后来为什么不走这条道路了？就感觉它肤浅。我原先喜欢过一些前卫派的，也尝试过搞一些立体派的东西，感觉很新鲜，也很有视觉冲击力，但后来才觉悟到，视觉冲击力越强，寿命越短。我们是求平常心，要走综合的道路才能长久，厉行才能远途。我们年轻的时候可能是重利益的人，为什么？因为他不成熟，但是开拓的年代，开拓来开拓去，不尊重天理的开拓是没有价值的，是对世界有伤害的。年轻的时候多学习，看前人怎么讲，那是前人指的道路来去发展，这才是正道，最后随心所欲而不越矩，现在我们只是随心所欲了，但是违背了大的规矩，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差别。

　　西方现代艺术对创作的启发

　　霍春阳：感觉没有，其实我们祖先考虑问题特别全面。你看西方美术史的发展历程，推翻一个建立一个，推翻一个建立一个，他们没有传承，我们是守住那些最根本的东西永远不丢掉，我们守的是一个天，守的是天理。这个东西是东方的智慧，在这个问题上我们高明了，他们认为我们是保守的，我想如果发展几千年了，我们还不知道守什么，那肯定是我们大脑积水了。有价值的东西我们不应该丢掉，这是东方的智慧。

　　我们近百年来受西方的影响很厉害，动不动要发展，动不动要什么进步制度思潮，席卷全球，这个进步是破坏这个世界，是伤害人类，伤害了万民。我们人类为了自己的利益，一年灭绝的生物达到七万多以上，什么人本主义，什么以人为本，是错的。我们应该以万物为本，以世界为本，不是站在人的立场上，我们去杀害其他的生物、其他的植物，人类在这个所谓的进步中，为了个人的利益和人类的利益，伤害了世界。

　　理想主义与时代品格

　　霍春阳：就是说在做人，过去是以道身为最根本的，而现在我们的画家不问道了，古人批评说“勤于思而不问道”，现在就是说只能做一个画画的画匠。不懂事，不会做人，过去要做官，人品必须要正，学而优则仕，你非优秀的，自己做人也不正的，你不可以当官的，当官是人的楷模，现在我们有一些官就已经做邪了，他不把自己的人品、修炼、人格的养育放在第一位了。元代、清代以后，不用汉人了，汉人那些修养很高的人没事可干了，搞一些做一些艺术方面的工作，他们的精神质量是很高的，人格是很高的。赵佶虽然搞政治不是很合格，他在精神上、在绘画上仍然是领袖，在他的作品里面，那是堂堂正正，竖正气，有君子之风，现在我们哪个画家能到达他那种境界？

　　要尊重自己的感受，不作假，就是真情实感。你确实爱它，你确实喜欢它，那就是内心里面流露出来的形象。应该你觉得它有感情，你想画它，你内心驱动，由你的价值观、你的认识论而决定你确定需要表现它，去描写它，这是很忠贞的一种对象。古代讲充实即为美矣，充实这种情绪，这种知觉，养育你的知觉，你所看到的，都是你所知道的。你所表现的，都是你心里面有的，应该是清心，不应该是物心，在形象上不追求、不涉及，然后就是要到达一种无意识状态，自然流露，忘我。

　　艺术创作离不开生活的滋养

　　霍春阳：由于我的心态在变化，越来越沉静，用沉静的心去对应外面的生活，从不同层次的去发现，什么是好人，什么是物，为什么好，比如我现在观察荷花，我原先观察它的姿态，从形象上面观察它怎么样适合表现力，而现在看到的不是它的生态怎么样，我是看它的一种静态，就发现了它不张扬、不卖弄，悠然自得的一种形象。由于自己具备这样一种感情，所以才发现它有这些东西，原先看不到，现在看到它的坦然。过去是想法让别人看，现在心情转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