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眷恋：大卫-鲍伊的艺术侧影

David Bowie最后一首歌曲《Blackstar》MV截图

　　2016年1月11日，David Bowie与世长辞，享年69岁。西方媒体说，“戴安娜王妃逝世以来最重要的一个名人逝世了”。而对一些东方面孔来说，他可能比戴安娜王妃更重要。这些东方面孔里既包括与他因戏结缘、坠入爱河的华裔女子，也包括与他有40余年深情厚谊的摄影师锄田正义，还包括受其启蒙而开辟中国歌坛新领域的张国荣、梅艳芳、beyond……明星已逝，黑星长存。如果我们回溯David Bowie的往昔，就会发现，他不仅是西方的David，还是东方的Bowie。在东方，永远能看到Bowie的侧影。

　　1984年9月14日，暮夏。美国首届MTV音乐录影带大奖揭晓，获得“最佳男歌手录影带奖”的作品是David Bowie的《China Girl》。拍摄音乐录影带时，David Bowie与女主角坠入爱河。30余年后，这名华裔女性Ms Ching用“童话般的绮梦”形容那场不同寻常的爱恋。

《China Girl》音乐录影带截图（左：David Bowie；右Ms Ching）

《China Girl》音乐海报

　　2016年1月8日，严冬。David Bowie度过了他人生的第69个生日，也在这一天，他发行了新专辑《Blackstar》。曾经与David Bowie假戏真做的Ms Ching希望能借机在Bowie的巡回演出期间与昔日恋人重逢。然而，时间并没有给他们叙旧的机会，仅仅两天之后，David Bowie便化为一颗“黑星”，永远地镶嵌在了天的尽头。这段融汇了东西方文化的恋情，也终如落地的尘埃，再也没有了轻舞飞扬的机会。

现在的Ms Ching

　　正如David Bowie的成就不仅仅停留在摇滚乐上一样，他对东方色彩的迷恋，也不仅限于女性。当我们透过黎明遥望那个本初子午线穿过的城市之时，我们会发现漆黑的夜里总有一个顽强的侧影，这个20世纪最伟大的艺术家的侧影，既关乎艺术，也关乎东方。

　　东方影音：天地不过一刹那

　　我祝福你，天地不过一刹那

　　我祝福你，一生一刹那

　　——歌曲《刹那天地》

Earthling封面

　　如果你熟悉Bowie，那么你一定记得他曾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唱出过这样的句子。这首歌的英文版本是收录在大碟《Earthling》中的《Seven Years in Tibet》。1997年，香港音乐人黄志淙漂洋过海访问Bowie，希望巨星能够演唱一首中文歌。据说，Bowie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黄志淙。随后便有了这首林夕填词的歌曲《刹那天地》，Bowie专门为这首歌拍摄了MV，并将其收录在《Seven years in Tibet》的单曲碟里，以此表达对东方边缘人的关怀。这首歌的国语demo由黄耀明录制，传闻Bowie曾逐字逐句的向黄耀明学习中文，从这个角度来说，黄算是Bowie的汉语老师。不过，对黄耀明来说David Bowie对他的影响显然更深远。时隔数十年，黄耀明再谈及David Bowie时俨然已经将其奉为“精神教父”。他说，David Bowie 就好像一棵好壮大、覆盖广阔的大树，无论在音乐上、形象上，还是意识形态上，都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众多不同的人，而Bowie对他的影响更是“无处不在的”。

　　David Bowie只有一个，而像黄耀明一样受到Bowie滋养的人何止千万。

歌手黄耀明

　　David Bowie是第一个在舞台上模糊了性别形象的摇滚歌手，他用男扮女装的形象冲击着西方七十年代的传统道德观念和秩序。中国香港八九十年代的罗文、张国荣、梅艳芳、Beyond等人显然受到了David Bowie的性别观念与舞台表演风格的影响，他们以一种近乎模仿偶像的姿态向新一代观众群进行了彰显自身与我行我素的启蒙教育。

张国荣舞台表演

　　除却带有东方元素的音乐之外，David Bowie还曾在1983年主演了一部与东方相关的电影《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又译为《战场上快乐的圣诞节》）。这部电影的导演是赫赫有名的大岛渚，与David Bowie对戏的另一个主演是获过奥斯卡奖的坂本龙一。这个故事的背景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两人在戏中饰演一对徘徊在家国恩怨和个人情感之间的同性伴侣。这部影片获得了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提名，是大岛渚最重要的作品之一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海报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影片截图

　　有人说，这部电影呈现出一种生命永远无法选择的宿命的悲剧感，它沉重得让人无以承受。不过还好，这只是David Bowie与日本人合作的一部电影罢了。现实中，他与日本的缘分要比电影中呈现的更为浓烈，并且是彻头彻尾的欢乐喜剧。

　　东方时尚：我的裤子改变了世界

　　很多人认为， Bowie第一次接触到了日本文化始于20世纪60年代中期，当时他师从同性恋表演艺术家Lindsay Kemp。Bowie的这名老师精通日式音乐和舞蹈，这给予了年轻的Bowie很深的影响。

Lindsay 和Bowie的合照

　　Bowie特别喜欢戏剧，他在摇滚乐中创造了许多虚拟形象去诠释他的音乐和舞台叙事。其中最有意思的人物从火星降临到地球的Ziggy Stardust。这名“火星人”最著名的造型是由当时的日本新秀山本宽斋设计的。直到现在，山本宽斋为Ziggy Stardust设计的闪电造型和连体裤还在被明星们模仿。

David Bowie在专辑《Aladdin Sane》中的妆容，1973

　　据说，Bowie第一次与山本见面是在1973年的情人节。在此之前，Bowie曾在Boston151店铺里买过一件山本宽斋设计的打折衣服，Bowie是这样评价这件衣服的：“我确实以不错的价格买到了第一件山本宽斋的衣服。因为没人想要它，这是一件荒唐的兔子衣，简直不可能被穿着。”荒唐的兔子衣千回百转后的找到了自己的主人，就像山本宽斋终于如愿以偿的找到了自己的伯乐，他认为Bowie是他设计的最好诠释者，他说：“他（Bowie）的面孔很不寻常，这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他极其适合我的设计，因为我的设计从来就不分性别……”

大卫•鲍伊身着山本宽斋为他的“阿拉伯神灯”巡演设计的“东京波普”风格条纹连体衣

　　闪电造型只不过是Bowie众多经典造型中的一个，但它却为山本宽斋打开了一扇通往欧洲主流时尚圈的大门，同时造就了另一位享誉全球的日本摄影师——锄田正义。

　　David Bowie说，他最爱的摄影师就是锄田正义。

David Bowie与锄田正义

　　有传闻说，锄田正义原本打算去伦敦拍摄Marc Bolan，却无意在街上看到了Bowie的海报，并受这张海报的吸引去看了Bowie的演唱会。锄田正义被演唱会上的Bowie深深打动，因而向Bowie毛遂自荐，慢慢成为了Bowie的摄影师。40年间，每一次Bowie前往日本，都会找锄田正义拍摄。影像胜于言语，感情又胜于影像。　

这是由锄田正义所拍摄，也是1977 年唱片专辑“Heroes”的封面

　　这是锄田正义最喜欢的作品，也是Bowie在1977 年发行的唱片专辑《Heroes》的封面。 据锄田正义回忆，当时的摄影棚非常简陋，只有少量的简单灯光，这种环境对于习惯精心拍制的日本摄影师来说，是相当新鲜的体验。David Bowie那时就只穿这么一件皮褛，没有他舞台上华丽丰富的打扮，但他却依然可神态自若的拍摄，锄田正义为之折服。

　　Bowie曾说：“我的裤子改变了世界。”一名戴墨镜的时尚男人则说：“我认为你的鞋改变世界更多。” Bowie 说：“的确是鞋。”然后朗声大笑。你可以认为这是个玩笑，但这似乎又不是玩笑。因为Bowie的衣着到现在还影响着世界的审美。

在Burberry 2016秋冬男装秀场之上，Christopher Bailey将秀场音乐设置成了David Bowie

　　2013年，David Bowie被评选为史上最时尚的英国人。同时他也在BBC的《历史杂志 History Magazine》的名单中排名第一。他就像时尚界的一道强光，从一个国家照向另一个国家，从一个时代照向又一个时代，他不需要任何光源，他自己既是光源又是光线，永远明亮地闪耀着、不羁地纵横着，无人能挡，唯有宠爱。

　　东方记忆：不如相忘于江湖

　　关于David Bowie的离世，西方媒体这样形容： “戴安娜王妃逝世以来最重要的一个名人逝世了”。

1997年戴安娜王妃葬礼

　　但对于许多中国人来说，Bowie更像是一个符号。人们知道他是英国人，知道他有个“摇滚变色龙”的绰号，知道他曾宣布自己是同性恋但却结过两次婚还生了孩子，也知道他曾推动了柏林墙的倒塌。关于这个符号的能指，我们似乎知道的足够多了，但是，他的所指究竟是什么？或者说David Bowie对这个世界到底有什么意义？大部分人没有答案，也不想寻找答案。

　　我们和David Bowie终究无法像水溶于水那样的结合，我们可以走近他，却无法走进他。

梁文道

　　梁文道曾说过一段话，大概可以这样转述：在David Bowie最红的60年代和最石破天惊的70年代，中国人没有经历过；80年代他做流行音乐了，像《Let's Dance》这样的迪斯科舞曲了，而当时的中国在玩硬摇滚……David Bowie总在变，我们摸不准他的风格，更糟的是，会觉得这个人背叛了自己。所以，中国整个最喜欢音乐的人，那一代跟他是隔开的。对于一般老百姓来说，又因为David Bowie没有那种很悦耳的流行曲，因此就隔得更远。

　　越隔越远。

　　就像他的最后一首歌开头唱的那样，“仰望吧，我已身处天堂”……

　　以后，如果我们再瞭望David Bowie的侧影，不必再从东方面向西方，只需要面向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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