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书法顾名思义,就是中国汉字书写的法度,宏观意义上讲汉字肇兴既有书法这一意义的存在,然“书法”一词,初见与《左传》,乃为史家修史之笔法一说。而“书法”用于书写之艺术,魏晋之后始见,至民国辞书“书法”仍为汉字书写的初步法则!我们今天所论之书法就是宏观意义的书法,若以汉字历史之悠久,书法的历史亦当有数千年,所传承的意义,纪录交流工具之外,自有一种人文精神,使华夏数千年之文明得以发扬光大。今天以其哲学意义加以研究,当就“哲学”一词追根溯源一下,其源于古希腊,意即为“热爱智慧”,后转译到中国成为一门学科。“哲”一词在中国起源很早,历史久远。如“古圣先哲”等词,“哲”或“哲人”,专指那些善于思辨,学问精深者,即西方近似“哲学家”,“思想”之谓。 一般认为中国哲学起源东周时期,以孔子的儒家、老子的道家、墨子的墨家及晚期的法家为代表。胡适给哲学的定义是“凡研究人生且要的问题,从根本上着想,要寻求一个且要的解决,这样的学问叫做哲学”。我们把“书法”作为哲学的研究对象,那么其历史的追溯,它必须有深刻的哲学思想,和儒释道文化密不可分的关系,其理论架构就是来源于原始思想的精华,形成中国文化中浑然一体的特色。中国书法是以汉字而存在的,它的基本功能首先是使用,那么在使用中并没有忽视其美的存在,历代书家就是探索这个即实用中的美,孔子说:“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恰恰契合了我们所讨论的书法的哲学意义。(《中国书法的哲学意义》及作者按语)
大漠老师书法讲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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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主持人说的,我感觉特别的巧合:三年之前的今天,我正好在美国的比华利山庄的中学做了一次演讲,当时演讲的题目是中国书法与音乐的关系。同时还有一段对话小巴菲特,关于音乐和书法的对接,我们提出了最古老的概念,就是音乐是有声的线条,书法是无声的音乐。
到了年底,我在北大也有一次演讲,是书法和诗词之间的关系。前年在日本谈了一次书法与佛学。通过这几次和书法的对接上,我们看到了一个问题:书法它不是孤立存在的,它是和我们生活息息相关的,和我们古老的传统文化一样,植根于我们中国人心中。比如举个例子,在我们中国人每个人心中,如果说你不爱好书法,就像不爱好我们中华民族的灵魂一样,与我们的传统文化,与我们古老的精神是格格不入的。因此,我们今天讨论一个问题,书法和哲学之间的关系。哲学一词原本出自古希腊,在清末民初之前,哲学一词传到中国,最早有哲人这个词,比如说孔子弟子有称十哲,但是哲学一词是我们今天的学术分类的方式,以文史哲为主,源于西方的分类方式,我们中国讲什么,我们过去的图书分类方式是经史子集。前几年我遇到一个学生去图书馆工作,他用我们新分类的文史哲的方式分传统文化的图书,最终他也没分清,有些书究竟是放在文里面还是史里面还是哲里面。比如说我们的《论语》,现在我们一般把《论语》放到哲里头,那么在先秦诸子当中,还有庄子,在文学范文里我们总是提到庄子,学庄子的散文,这就是说我们中西方学问差距,分类的方式的不同。所以说,今天用这个词汇,书法和哲学的关系,是运用了现代人的思维,现代人的学术方式深入地探讨这个问题。
首先我们从词汇上讨论书法这个词,可能在座的各位老师练习书法多年了,“书法”一词在今天已成了概括所有书写艺术的词汇,但是这个词我们古代并不常用。书法一词最早出在《春秋左传》,这是修史人常用的一个词汇,代表了修史人对材料处理的原则标准,他的价值观。书法一词最早用在书写艺术上,应该在魏晋的时候,两千多年了。一直到民国,《辞源》、《辞海》解释书法一词,它依然是书写的初步法则,它不能涵盖我们所有的书写的艺术。所以说,我们今天书法的含义,已经广泛地运用到我们所有的书写艺术当中,硬笔书法、毛笔书法,以至于我们现在设计里的书法,都称之为书法,然后从书法这个词汇,上升到我们传统文化当中。
我们中国历史上有个文化结节点的时代,是什么时候?是汉代。有时候我们比喻汉代的文化,比做什么?它就像一班岗,第一班岗还没下去,第二班岗已经上来了,文化集聚。所以说,书法上在汉代,东汉、西汉,在前后历史当中,它几乎容纳了我们书写的所有字体,它承载了我们承前启后,承载了中国书法以后这两千多年的发展。过去有个词叫采风,为什么汉代它能够有这样的心胸,有这样的容量?因为这真的是一个很特殊的时期。那个时候,我们多数的文化在民间,那不能被官府所认可,官府派很多人去下边采风。咱们以书法来说,公元前210 年,统一了六国建立了秦朝帝国,李斯修的小篆,但是在民间的书法当中,早已经进入了隶书的时代。在秦始皇去世十几年以后,从马王堆汉墓当中已经挖掘出成熟的隶书,这说明了一个什么问题?统一前各诸侯国的文化背景不同,统一后保留在民间。从民间流传的,一直到官府,它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和距离感。就像我们今天的白话文,普及白话文一样,普及我们汉语一样。以我们现在的这种的交流方式,传播的方式,几十年,我们这个全国的语言,都不能进入到所有的普通话当中,少数民族还在用它原来的语言,所以说在汉朝这405年历史当中,我们真正的文化都没有统一起来。从西汉历史当中,我们寻到的遗迹来说,最有代表意义就是发掘的简帛,竹简和帛书这一类。在这个时代,我们记述的书法史是很少很少的。马王堆发现的帛书、汉简,到西北的武威居延汉简,这些资料多是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才出土发现,所以说,我们对西汉历史的书法发展,和民众息息相关的的这些东西,我们研究知之甚少。
汉代的书法整个的发展,其实是在东汉,而且东汉出了一些很不朽的书法家,比如蔡邕、张芝、钟繇、韦诞、刘景升等这些大的书法家。但是汉代的书法有个很特别的点是什么?我们今天可能理解不了汉代书法之间的传承,条必须有师承,书法的传承究竟是什么?它的秘密在哪里。有一个故事告诉我们,特别的有意思:钟繇有一次去做客到韦诞的家里,他看到了蔡邕写的书法,当时他想索要,被韦诞拒绝,经过几次努力都没有成功。就这样他顿足捶胸,据说把胸口都锤紫了,后来曹操拿起他解药来才救活了钟繇。钟繇的笔法得自于哪里?这也是一个传说,在古代这个书上有很多记载,韦诞去世以后,钟繇刨的他的坟才发现了这个书法的秘诀,钟繇的墓也是被人挖过的,都是为了这个书法秘诀,钟繇以后到钟会,一直到后来的二王,到唐代的书法,每个人的传承都是密切相关。
刚才说到韦诞这个人,知道的可能不太多,他和钟繇一个时代,他在曹操、曹丕,好像到曹睿这个时候才去世。据说他是榜书的创始人。当时曹丕盖一个很大的建筑,让他题字,可是建筑工人忘记了一件事情,我们不知道当时这个东西有多大,就类似一个牌子在地下写,没想到这个牌子已经挂上去了,当时用相当于我们现在的缆车把他吊上去写的这个字,几个大字,一刻之间白了头,吓得。从此以后他告诉他的孩子,榜式绝矣,不让他的孩子学榜书。
刚才说到的这些,我们汉代这些故事当中,就证明了一个什么问题?从官府到民间,从民间再到官府,搜集到官府,民间官府相互摩擦相互依赖。而这些的依据,我们中国的书法理论,基本上从汉代开始,而书法史绝对不能从汉代开始。如果说汉代两千多年的历史为结节点,那我们有人类的时候就有了文字,有文字的时候就有了书法,所以说汉代的书法最多在我们中国史上算后期的两千多年的历史。而汉代这些有名的书法家有一个特殊点,就是在刚才说的哲学这一词,他们都有很深的哲学修养和哲学造诣,以至于在道家,当时佛教刚传到中国,主要是以道教思想为主。下面要说的是道教思想对我们书法的影响。
再回首一下刚才的故事,据说蔡邕在嵩山十年得上古笔法,他本身是一个学道的人,再往上追溯,写《史记》的司马迁,司马迁的父亲司马谈也是学道的。在我们历代书法著作当中,这些人都是榜上有名,所以说,我们的书法和道家原始文化密不可分。司马迁说道家出于史官,就是道家思想它的源头是从史官中得来。据说上古时候,皇帝的每一个大臣,每一个官都有他们职首的特产成为后世学术一家,就像我们现在的各个部,卫生部、农业部,所以说,道家思想出于史官,在司马迁的《史记》中就说过。那么我们能考证到的以道家思想为主干的,就是老子的《道德经》。老子的《道德经》的理论,也可以说奠定了汉以后所有书法理论的基础。
《道德经》第二章说:“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故有无之相生也,难易之相成也,高下之相盈也,音声之相和也。”这恰恰就是我们写书法当中,它的对立的矛盾,它的矛盾美。意思是美是独立存在的,天下都知道这样子是美的,那么你也学这样的美,他也学这样的美,那就成了一种俗气。在他那里,美是孤立的。还有一句话,“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这恰恰就是在书法中它的浓、淡、干、湿,它的构图,与大自然对应的自然规律。后人借用道家思想,衍生出我们的书法理论。庄子所谓的大美,所谓的道法自然,书法之美以自然最高,这就正契合了道家思想的无为,无为知无不为这种思想。我们今天书法当中有有形、无形的虚实规律,以这两点来衡量,来评判书法的标准的时候,实际上就是重复我们道家思想“有”和“无”的原始规律,它的基础。到了王羲之,晋代的书圣王羲之,他一生信奉道教,不仅体现在他的核心美学,在他的作品当中有一大部分是道家经典,一辈子写了很多遍的《黄庭经》。
在道家之外,奠定中国哲学基础的自然离不开儒家思想。孔子创立了儒家思想,但是儒家思想的形成在孔子之前。以孔子说,在周文王周武王的时候,就有了儒家思想的前身。整部《论语》中,在美学上他提出了一个概念,提出了一个美学的概念。孔子说:“信言不美,美言不信”,也就是说美和信之间,有一个矛盾点。如果说下面一句话,以“巧言令色,鲜矣仁”,那么以“仁”为载道核心,来审视我们的书法,“绘事后素”所有的技巧似乎变得很多余。在体现儒家的中庸思想的同时,需要抛弃多余的繁琐。发展到二王魏晋年代,刚才说王羲之信奉道教,同时以儒家思想为根基,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我们当时对三教当中都不是单一的一种信仰,实际上在我们骨子当中,儒释道每一种思想都渗透在我们的血液。唐宋之后,有文人更倾向于“外儒内道”思想,影响着书法当中呈现出它的美,以中庸来衡量这个问题的话,在内心体现更多的是自由和奔放,整个书法史,就我们发挥的点,所发挥的自由点,就是书法史发展的一个规律。
佛家思想对书法影响也是我们不可忽视的。从汉朝,佛教传到中国,到晋朝的时候很多人写佛经,在敦煌发现的佛经,时间最早的可以追溯到汉末三国的时候。尤其禅宗思想影响中国在书法一千五百多年来,以六祖慧能和他的师兄神秀对话来说,正好是我们中国人书法上接受佛家思想的最明显的一个验证点。神秀有一个偈子子:“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他在渐进的基础上,适时修整,勤学苦练。他的师弟六祖慧能恰巧提出了与之相反的观点:“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那么这些思想恰恰在性空和虚实之间,给我们创造了一种大美的表现。像怀素、到明清的八大山人、弘一法师,佛家思想对我们书法的影响非常深远。
我前天刚从三亚回来,在泰安下车的时候,有个朋友派一个司机接我,我用这个故事证明一下这个问题:就是在继承发展当中,我们取了什么点,又抛弃了什么点,如何验证书法当中我们认可的永恒之美?按接我的这位司机说,我小的时候我们那有个账房先生,写的字非常漂亮,他的比喻说什么啊,比现在的印刷体还要漂亮,还要工整,还要规矩。这样的老先生如果拿到现在,肯定是一顶一的书法家。这个观点对不对,当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如果写了几十年的那种工工整整的小楷,抄了这么多年的文件,他能不能在今天来说成为一个优秀书法家,我把这个问题讲给朋友们,各有各的观点。如果说在当时的社会,当时的情况下,未必成为一个书法家的话,在今天它的意义越来越小,因为我们的复印机打印机,远远比他手写更快捷,那么在当时没有成就,今天我们依然还会把他忘记了,因为成为书法家的意义不在这里。如同有个人说,我每天两万步,我走了二十年,二十年没有走成竞走冠军,也没走成长跑冠军,就是这个道理。因为作为竞走冠军、长跑冠军,你要做冠军的训练,这不是用数量来说明这问题,你走十万遍、二十万遍,你没有做冠军的训练,就不能成为冠军。今天我们谈到一个书法与哲学的问题,我就想提出这样一个概念:让练字的人做冠军训练,能成为书法家的训练,而不是重复某一个动作。这样的训练,冠军的训练,就是我们对书法真正的思想内涵,真正的哲学理念。让我们的书法真正上升到哲学意义上去,关键在于训练我们的思想高度,学习贯通,包括我们玄学中《八卦》、《易经》的精髓部分,具有传统哲学思想的这些东西,来融会贯通。所以说,书法艺术不是孤立存在的,丰富我们的内心世界,提高我们的修养,远远比我们的技巧更有意义。
几年以前,我们做一个笔会,在一座山下。笔会完了以后,有人建议谈谈我们创作的感受,我当时引用了几句话,如果传统文化能丰富我们内心的话,如果浪漫主义能熏陶我们的情况下,那么我们笔下的东西,肯定是自现风流。当时我的几句话是这样说的:“手提白玉斗,足踏广寒楼,笔扫长江尾,锋贯黄河首”。在锤炼自己的意志上,壮美自己的胸怀,这也是书法的训练。因为书法的美,我认为不是我们第一眼能看到的。既然是大美,它要需要时间。
我想起来在佛经上有一个故事,对我们更进一步的认识书法:在黄昏的傍晚,我们看到一条蛇,当我们上前走近仔细看的时候,不是一条蛇,它是一根草绳,如果我们用时间概念来衡量这个草绳的时候,它是一个空的,什么都没有的,因为这根草绳一百年以前不会存在,一百年以后也不会存在。那么我们在认识书法的时候,我引申这个故事,就是在初期认知之美,未必是绝对之美,而时过境迁,认知上肯定会产生巨大的变化。过去我为一个学生写过一个序,我说了一句话:“曾经是你头上的山,现在是你脚下的路”。当你拿起笔没走进门槛,所有人都是你的老师,都顶在你头上,都是大师,当你的山爬到中间的时候,你感觉头上的山慢慢的变少,脚下的路慢慢的变多,如果有朝一日,我们走到山顶的时候,超越的踩在脚下都是走过路了。这就是我们在书法认知上,绝不会是简单的效仿和技巧的训练,让我们前辈的书法家都成为我们脚下的路,不应该成为我们头上的山。
有人研究过,说古代人练习书法,和今天有没有区别?在咱们过去,初期练习书法的时候,以及到今天还保留这个传统的,书法初期的练习,老师从来不会给你一本字帖看,老师要学生看着,我拿起笔来,用现在的纸,用现在的墨,工工整整地写出一个字来。学生在这样的循序渐进的情况下,走过这条路,一个字,两个字,从老师本身到老师的老师,到近代的书家,往上追古代的书家。前几天,我在北京看到一个书法班,刚进门的小孩,每人发一本字帖,我一看全是欧阳询、柳公权。有时候在想,你不要说孩子,十岁以下的孩子,就是我们练过多少年的人,你的相似度有多高?一千多年了,本来写在纸上的东西,再刻在石碑上,从石碑上再拓在纸上,纸上再印成印刷品,所以说给我们的孩子出了一个非常大的难题。我们书法的教育和书法的发展,有时候真的是和我们的教学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本来这次这个讲座,年前我们已经说好,但是我一直没有想起从哪方面入手。初五的时候我去海南,因为堵车,提前走了一会,在飞机场,有一点儿闲时间,两个小时,我又想整理一下思路。正好打开手机,看到一个帖子,今年春节联欢晚会,有几个老书法家,写的福字。我一看这个帖子,有上千条评论,都在批评这几个老书法家,最多的一条是什么,说连楷书都不会写,你如何成为大家,你能写楷书吗?!这几个书法家,沈鹏,李铎,张海,苏士澍,还有天津的孙伯翔,除了天津的孙伯翔我没见过,其他我都见过,他们是不是真是没有功力写那些东西?真就没有写楷书的能力?我用了这样的一个比喻,我说,以我们今天教授来做我们五年级的课题,不一定一百分。
在佛经上我们特别常用的一个故事,它认为所有的佛经都是我们的桥梁,所有的经典都是我们脚下的鞋,它的作用是什么?它的作用不是一生为一座桥梁,也不是一生为一双鞋,我们的目的是彼岸,它让我们渡到对岸,那么这个桥梁和这个鞋,已经没有它的任何意义了,只能让它渡其他的人。所以说,在学习书法当中,我是很坚信这一点,所有的技巧,它都是为我们所用的,而我们不是为技巧奋斗一生的。古人提出了很多技巧的概念,锥画沙,屋漏痕,这些东西描写得惟妙惟肖,但是将来我们的线条真能达到这样的情况下,它前期的概念等于零,一点都没有了。
有人说古代的文人多数都能写字,多数都能写出好的书法来,其实听起来是一个很简单的概念,但是我们古代有几个书法家不是文人?又有几个文人不是书法家?陆游有一句话说得特别的好,“功夫在诗外”,书法创造了我们美好的生活,给我们的胸怀,给我们的眼界,给我们的人生目标奠定了一个好的基础。刚才我从儒家思想,道家思想,和佛家思想,阐述了我个人的一些观点,这是第一。第二,从初期学书法到我们书法的进程、过程,阐述了这个观点,大家休息一下,然后谈谈我个人的创作经历。
各位老师好,刚才休息了一下,下边我来谈谈我个人的创作,创作经历,创作话题。刚才主持人说了,我的一笔龙,刚才看微信,好多人建议我聊聊这个话题,实际上我个人建议,书法,我感觉,我们应该扎扎实实地学习传统,创造自己的精华,写出自己的内涵,而不是搞奇怪现象,和丑陋造型的东西来蒙骗社会。那么之所以“一笔龙”能被社会认可,它是由他的历史渊源的。好多人希望我多谈谈这幅作品的创作经过,从2010这幅作品在走出国门之前,就在北京各大媒体,海外版的人民日报,以及北京晚报,这些一线媒体,中国商报,有四五十家媒体已经报道过,以及后来在国外受到重视,并拍摄成纪录片,收到不少爱好者关注,其实打心底来说这不是我自己的心愿。我一直想做一个扎扎实实的书法工作者,一个书法爱好者,把书法当成我们修身养性的一个工具,我曾经写过好多文章,也谈到这个问题:书法就是我们内心表现的载体,我们的修炼,内心的表现,以书法的形式更多的表现出来,这是我想要达到的。书法之外,还有诗词散文小说,其实都是这样一种形式,表达我们内心思想的一个窗口。在多年以前,创作一笔龙的时候,我写了很多很多的独体字,不仅仅是龙。我认为现在的高节奏的社会,一个读图的年代我们需要深层次的思考,为了更多的节省时间,依据中国书法的造型美,我创造了很多独体字,单体字书法,更多地体现我们的构图,以及对传统文化,儒释道思想的理解。
去年十月份,我在山东济南舜耕国际会展中心做了一个展览,展出了五十多幅作品,全都是独体字,单字书法。后来有一些小的地方,大字之外有的地方需要补充写了一些小的斗方,在种形式的创作当中,这样的体验是被大家认可的。好多字形被一些公司把注册成商标图案做成专利。再一点,每一个字,每一个构图,都会认真思考,反复创作,因为它涉及到你内心对传统文化的理解。
大概2000年的时候,我那时候喜欢老子的《道德经》,到现在我收集老子的版本,以建国以前为点,往前,我现在收集了上百个老子的版本,主要是对老子思想的倾向这种理解,想更深入一步地探索。尤其最近一些年出土的东西,从马王堆,郭店楚简,西北汉简,都有关于老子《道德经》的一些内容,以及原始道家思想的书籍。因此,研究了这么多年,在对老子《道德经》的理解上,我有一个这样的想法:采用某一个书法,某一个字,才能达到我内心的需求。今天我拿了一本书,是道德经的常用单字,书的封底有一个字,是我写的道字,我个人以为这个“道”字,它的抽象,它的构图,它的寓意,所蕴含的深意,绝不会比一笔龙少,甚至理解会更深刻。我很反对把某个字写成象形字,比如写一个虎字像一只老虎,但是蔡邕说过,“为书之体,须入其形。若坐若行,若飞若动,若往若来,若卧若起,若愁若喜,若虫食木叶,若利剑长戈,若强弓硬矢,若水火,若云雾,若日月。纵横有可象者,方得谓之书矣”。个字像山像水,你在无意中得来的这种笔墨,得来的这种自然的表现,这就是它的可贵之处。以这个“道”为中心,包括道家思想的天地人,若即若离,形成一体,这就是以自然为中心,就像刚才说的“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在追求这个思想上,我拓展了这个“道“”的创作。
2000年的时候,有一天我读到《道德经》,历代争论的一个话题,《道德经》上第一句话,到现在我也自信地认为,这是我个人的发现,“道可道非常道”,只要读过《道德经》的肯定知道,离不开这句话。这个“道”怎样解释,“可道”又怎么解释?如果我们说第一个“道”是形而上的道,一种虚空一种缥缈一种人生规律的道,那么第二个“道”呢,我翻阅近十年二十年出的的《道德经》的作品,都是这样说的,“可说的道就是大道”,把第二个道当“说”讲。我们汉语的发展,以“道”当“说”讲,只有到了唐朝末年的话本小说,把“道”当“说”讲。我们看《水浒传》,李逵道来,宋江道来,那是“道”当“说”讲,而我们先秦语言,没有一个“道”当“说”讲,诗曰子云,没有一个“道”当“说”讲。所以我发现这个问题,我搜集历朝历代的版本,不断出土的,以及传世的《老子指归》,《王弼注老子》,这些老子的版本一看,一脉相承。直到我们近代以来,才有了这种说法,“道”当“说”讲,我们最能印证这个问题的,司马迁的《史记》,短短一篇文章,把老子说的微妙玄通,但是我们仔细看看,又很合乎自然规律。最后一句话,把老子比成龙,孔子把老子比喻成龙,他拜访老子回来,学生问他老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说如果他是个鸟,他是个龙,他是个走兽,我都有办法把他抓住,但是老子在我心里,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不知道老子像什么,“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就像老子自己的话,微妙玄通,深不可识。
所以说在这种思想的前提下,我记忆最深的,2000年的一天早晨,我步行走到颐和园,当时下了一场雪,整个昆明湖都冰封了,我步行走到昆明湖,还在思考这句话的时候,我用脚搓了一个字,方圆几丈,孤独的“孤”字,我老远一看,这个孤长得就像一条龙,这样启发了我创作一笔龙最初的想法。我们历代以来写字,因为它是纵体,过去说纵横交错,因为它是从上往下写的,多数的字都是上下开张,那么它的延伸只能向下延伸,我就想,是否可以左右延伸?
有个小插曲,去年展览的时候,有个老先生,八十多岁,等了我三个多小时,因为展览的时候,现场有工作人员,我在外面,没去展览现场,后来说有个老先生等我,指着一笔龙问我,这个“一笔龙”符合不符合书法的创作规律,老先生说你为什么这么创作,你这是不是一个图画?按书法的规律来说,有一句话,上紧下松,左抑右扬,如果遵循这个规律讲,那么这个一笔龙创作是很合理的,至少从构图结构上,从我们汉字来说,没有违背汉字的规律。
书法最引人注目的,最打动人的,毫无疑问是它的线条,线条就像盖房子的钢筋一样,钢筋结实,什么样造型的房子,它都是牢不可破的。所以,我在一笔龙的线条上下了很大功夫。唐朝的诗人钱起,他的外甥怀素,在怀素字《自叙帖》上有这么一句话,单独描述线条,钱起的诗:“寒猿饮水撼枯藤,壮士拔山伸劲铁”。这就是描述怀素书法的线条艺术,如果你的书法达不到这种状态,没有钢筋的力量,落笔千钧的力量,那这个书法所有了根本,所有再美的造型,都失去了意义。
在历史上我们所谓的入木三分,看起来是很玄的造型,实际上这句话大有深意。我们的复印品、复制品,用复印机、打印机打出来的东西,造型丝毫不差,唯独不同的是,作为书法鉴定来说,看纸的背面,印刷品的背面是平的,所以这个东西有点玄。一个高手写字,一定是线条好的人。当年林散之跟他老师学字,老师让他写一个字,初学者,他写了一个“大”字,他老师说你这个字,像五个拴马的桩子,落笔收笔,就五个点,中间没有线条质量,根本无法透纸。我有一个学生,服装学院的服装设计师,造型艺术非常好,无论什么字,她只要看到,临下来,近乎于丝毫不差,但是她所不能临的,就是线条的质量。从造型到线条,这两种技巧上的阐述,古人在这上面也是多有描述线条的质量。
第三点,最关键的,就是内在思想,如果一个书法作者,他不具备对传统文化深刻的了解,他没有更高对天人合一,对宇宙观的认识,那么他无法创造在他想象之外的东西,没有这种可能。像王羲之写《兰亭集序》,喝醉了以后,写了一篇他自己不能再写的东西。比方说,一辆车最高时速二百四,可能喝酒了超发挥二百二,平时还是在一个正常的范围内一百二才是正常发挥,即使喝酒精也不会跑到三百。所以我们每个人的创作,状态好与不好,绝对超不过自己的基础之上。我见过很多诗人,无论喝酒也好,搞虚脱搞睡觉也好,用任何方法,没有任何一首诗能高于他自己的修养,思想高度之上的,只能说在状态不好的时候,写出低于他思想多少倍的东西。所以在一笔龙的创作中,我遵从了这么几点,虽然说主观上张扬个性,但是我们以含蓄,以内敛为中心,以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样的哲学内涵。《三国演义》上,曹操和刘备有煮酒论英雄的对话,“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这点我们在书法理解当中,更深一步了解,更深一步探索,就是这个问题,书法通大道,发扬大美。
过去老师说过一句话,字怕放大。举个例子,启功老先生,这么细的线条,他的一生没有写过什么大字,但是有几个大牌子,中国人寿,中国石化,这些牌子最大的一个字能放大到两三米,丝毫感觉不到弱。在这个立意上,我反复把自己的字放大,三年前,在北京王府井,北京饭店后面,最大的一块屏幕,240平,别人不知道我为什么老去那个地方,老看那个字,我就在这儿体会,这个字放这么大,是不是感到很飘,从观察中来寻找自己的不足,绝对不是说我这样的作品放在首都这么壮观的地方,去沾沾自喜,所以说,在研究这个问题。
回头再说老子的《道德经》,我们涉及的问题,研究书法的时候涉及什么问题,在先秦的时候涉及几个问题,第一,当时的官僚制度,第二,当时的教育。为了更深一层的了解这个问题,老子作为一个柱下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职位,他能拥有那么大的能量,写出那么高深的作品。民国一代人怀疑老子的存在,以梁启超、钱穆这些老的国学大师为主,都是怀疑老子的存在和老子存在的时间,都是以打破司马迁的《史记》说法为主。那么,司马迁是史官,古代的史官都是代代相传,像司马迁家的史官据说两千多年了,从夏商时代就是史官,原来是天官,后来犯了错降为史官,所以说他对老子的了解会更深一些,因为老子也是史官。柱下史,图书馆管理员,当时这个官职的级别据说是很高的,以孔子的春秋笔法来描述这个史官,据说王侯对他也是无可奈何。
老子西行的时候,被关令尹喜拦住,“强为之著书”。我们会想一个特别的问题,就是在我们的书法创作中,合乎不合乎他著书的基本规律,如果能把他留十天留半个月留一个月,他能不能写出这样不朽的书来?这是一点,当时还有一个特别的困难就是,书写的困难。从郭店楚简,离老子还有二百多年,那时候已经有简书了,但老子的时代还没有发现简书,甚至没有毛笔的出现,那么他的字写到什么位置,写到什么上面?我们能见到春秋战国铸在铜器上面的字,但老子短短的时间内,他肯定写不到那么长的书,五千言。古代的五千言,一定是一部巨著,无法和今天比较。所以说,深入了解当时的教育制度,著述方式,是我们研究老子思想的一个最好的捷径,应该分析先秦诸子中只有讲书没有著书,庄子所有的思想都是学生收集起来的,孔子也是这样。《论语》,没有孔子自己写的,先秦应该是没有老子这样的用著书一词的,所以我们研究老子的历史经历,天人合一的思想的时候,以此来影响我们书法的时候,需要反复印证。
道家思想传到汉代,它的一个飞跃的时期,以法家兵家虽出自于道家这个学说来说,但汉初黄老之学成了国家的治国大策,文化上也自然而然受到影响,老子说过一句话,说的特别好:“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无为的思想基础,在大批大批马王堆帛书里,有着明显特征。
前些年,有朋友一直想让我关于一笔龙的创作谈点东西,我后来写了一篇《一笔龙创作之路》,而一笔龙的创作和道家思想的研究,似乎看起来是分离的,但是没有将近十年对老子版本的搜集研究,就不会有一笔龙的出现,以至于最近的展览中,在山东的展览中,还是以老子《道德经》为挖掘点,在创作上更加遵从道家思想的深层含义。
有几句我自己写的诗,描述一笔龙的创作过程:“巨龙卧燕山,天门一线穿。怀抱两江水,背负九重天”。这就是这些年我对老子思想文化的理解,也是对道家大文化对书法的创作的影响做了一个简单的概述,谢谢各位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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