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狐艺术：首先想听张锐先生讲一下自己的收藏之路，是从什么样的契机下开始收藏艺术品的？

张锐：我要纠正一下，不管是采访还是这样的一个访谈，大家介绍我的时候都要说我是中国当代重要的艺术收藏家，我说这个头衔，第一我完完全全的不敢承受，因为坦率地讲在当代艺术范畴我真不认为会有什么收藏家，因为与你是同时代的东西，很多东西未必看得准、看得清，可能要用很长的时间回过头来才能真正解读出来哪些东西是有价值的，所以我就像是一个爱美的姑娘愿意逛商店，有的时候还愿意逛名牌店，看见自己非常喜欢的衣服就忍不住，总而言之兜里有钱肯定买，兜里没钱想办法买，整个过程我自己认为大致是这么一个过程。

有人问我“你到底是满足了什么？”我自己觉得如果你问一下在座这么多漂亮的姑娘，当她们买了这些名包、非常漂亮的衣服的时候，到底满足了什么？我想首先人其实对于我来讲一点不高尚，我承认第一满足了我的占有欲，在我看来让很多人都说是好的东西，千万别理解是我认为好的，是我也是到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兼听则明，所以拍卖前也愿意到处打听打听，各个画廊愿意走一走，时不时地把批评家和策展人请来一起聊天，在这个过程当中每一个画廊，每一个批评家，每一个策展人其实他站在自己不同的利益立场上都会有自己的一些偏好、偏重。

我毫不怀疑在这里边会形成某种利益链条，在这样的一个利益链条的构成当中我也相信，我让所有的利益链条之间产生冲撞的时候我愿意从中得到我自己的一个判断，这就是说我希望把矛和盾集中在一起。于是乎我认为这就给我提供了一个学习的机会。因为毕竟我从小没有学过美术，长大了又没学过美术史，你让我去评价一个作品的好坏，坦率地讲这不是我的职责，也不是我的特长，但是刚才我说了，某种偏好的时候，你就希望获得它，在获得它的时候又价值不菲，请大家相信我说的这句话，今天大家看到的这八件作品在我买的时候绝对不是漏，你们去查一查绝对是当时的最高价，所以我说当你那个时候下决心去买的时候，你确确实实要有自己的一个判断，因为我们今天太多的人在买东西的时候很纠结，纠结什么地方呢？他希望我这件衣服买得特漂亮，穿在我身上还特别合适，穿了十年之后脱下来之后一卖还赚钱，这件事很高难度，不是特别的可能。因此我们在买艺术品的时候当你也怀着同样的心情选购一个艺术作品的时候一定是纠结的。

第一你不确定将来它能不能挣钱；第二，有的时候你又不确定这个东西到底适不适合你，有的时候又不确定它是不是你能够认可的好或坏的一个判断，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一样每买一个作品的时候都产生了挺大的一种纠结，后来我自己真的是调整了一个心态，因为最初大家都看到过过去的采访，我不想重复了，怎么开始买的？是因为接受了法国的一个我们代理品牌的老板他在家里边展示了他的一幅小画，大概就跟张晓刚画尺寸是一样的，他只是告诉我一个概念，他们家的这幅画比特别宣称的大宅子都值钱，而且还在艘嗖嗖地往上涨，就这一句话刺激我了，所以从巴黎回来我就开始买，那个时候买就是这种纠结的心情，为什么？又想让它比房子值钱，觉得我得认可它，还觉得放在我们家里边合适。

总而言之，我自己觉得人在做艺术品投资领域里边的确能给你带来我刚才所说到的，你会感觉到很荣耀，特别是在文化领域里边，因为今天我觉得有一些完完全全是从拍卖场上夺得了整个声誉，可能你平时干的工作都没有，但是拍卖场上有几件重要作品被你抢夺到手的时候，你迅速在整个中华大地，包括在国际舆论上迅速引起眼光，有的人会把拍卖场当成一个很重要的名利场。

我们今天要谈到这个艺术的时候，确实是一个多元、复杂的问题，绝对不是一个单一的问题，如果你们今天来的是美院从事艺术研究的可能会比较单纯的对从艺术发展的路由上讲；如果今天你是市场高手，可能会重点给你讲投资回报；作为一个消费者，刚才说了，我到后来真的不是那么纠结的根本原因就是我恢复到了一位美丽的少女买衣服的那种心情，因为这个心情下你不纠结，而且我还有一个自己的定位，这个定位我跟大家分享可能也是非常重要的。就是因为我的经济非常有限，我不会像很多大老板因为身家都很大，他有那么多的钱，一定能够用最短的时间收藏到最好的艺术品，因为确确实实市场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而我就这么多的钱，要想干这么多的事的时候，有的时候会逼迫着你去想一个问题，如何能够把有限的钱在多种选择的情况下早一个比较适合的，艺术品也好、作品也好、商品也好，所以我想钱多有钱多的好处，钱少有钱少的好处，钱少并不是说不能投资、不能收藏。因为那样可能真的就要锻炼你所谓的眼力，因为你的财力不够的时候就得靠眼力。另外讲投资三力：财力、眼力、魄力。我自己觉得总而言之最好的收藏肯定是这三力，如果缺一条腿也是不能收藏。

搜狐艺术：请您跟我们分享一些藏品背后的故事，在您众多的收藏当中有哪件作品对您来说是具有感情的？

张锐：我真的可以说每一件作品对我来讲都是有感情的，因为这个感情我可以分成几个问题来源回答：在我去参加一些画廊的开幕展的时候，因为我看到这些画廊的经理、画廊的销售、艺术家真的怀着特别大的期望希望你能够不但是参与了他们的这个活动，而且还能分享他们这一份心情。我自己觉得如果不给予这样的一个点赞我就这样轻易走掉了，说句心里话每一次我心里是极其纠结的。因此我想在我的收藏当中真的是有一部分是因为基于人情的因素，人情的因素在中国这个社会里边每个人都无法回避。你想作为人情之间的事情，在我看来它也是你收藏过程当中或者消费过程当中难以避免的一个问题。

张锐：我前几年也是经过了一个个人生活当中沉重的打击，一年半羁押的期间，我没有浪费时间，我可以跟大家汇报，在看守所里跟我相关的罪犯都进行了当代艺术的宣传，凡是接触过我的人真是了解了不少有关当代艺术的国际国内情况，甚至现在有的已经成了热爱者。个人当中有一些特殊的生活经历，比如今天有人会问我这个问题“平时大家都认为你是一个挺严肃的收藏家，你怎么会把作品拿出来？”我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也很坦诚，因为当我从特殊的地方回到我熟悉的地方的时候，我已经失去了我能够工作赚钱的机会，对于你没有能力获得财富，同时从财富当中分出一部钱去消费，那个时候会很潇洒。当你又面对着蓬勃发展的艺术市场的时候，又面对着我们今天更多的一个新近冒出来的年轻艺术家，那种极其刺激你的创作的时候，人是会上瘾的，当你对艺术产生某种依赖的时候你没有办法做出选择的时候，你可能只能采取忍痛割爱。

这八件作品，因为坦率地讲也是我认为我的收藏当中最有价值的。我希望能够让更多有实力的人把它珍藏下去，同时还能把它宣传出去，因为有的时候作品要是长期不曝光，坦率地讲它很有可能会埋没掉它的很多价值，今天让它曝光，让它还能够有一个市场的评判，同时为我们更有责任的、更富裕的，更能料理好的收藏家做出这么一次转让，我自己认为可能也是我唯一获得一种欣慰以及从此又揭开我新的一个收藏历程的开始。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不是大家能深切地理解到，我不是因为不喜欢艺术了，也不是因为我要去简单地获利、套利，我是真的希望在面对这么繁荣的一个艺术创作的时代，我希望仍然还能够从一个消费立场上能够介入到这个市场，能够同时对这个市场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这样的话满足我的占有欲、满足我的虚荣心，还能满足一点刚才没有提到的其实也是最重要的，当你对一项事业产生一种偏爱甚至偏执的时候，你会产生一种责任感，这就是我所说收藏的经历，你的占有，你的虚荣最后上升成你的责任，我今天不想做一个没有责任的人，没有良知的人，我希望做出一个未来十年更能够为我们新近的这些艺术家们提供某种经济支持的一种责任。所以也请大家理解、谅解我这次和匡时的合作。

搜狐艺术：您自己怎么理解收藏家？因为很多现在在中国购买艺术品的人更多的是一种欲望和财富的展示，不能称之为收藏家，你怎么理解一个收藏家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张锐：这个问题很大：我怎么理解收藏家？因为大家知道全世界在艺术这个领域公认的收藏家恐怕就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美蒂奇家族，通过这个家族的收藏能得到什么启迪呢？首先大家知道其实收藏一定是有目的的，而且收藏一定是有野心的，甚至我们讲收藏一定是对人类的进步有推动作用的。只有这些综合的因素降临在一个家族或者是一个人头上的时候他才可能承担起“收藏”俩字的重任，如果你的收藏被人为的禁锢，对整个社会的前进没有一种促进力，不过也是满足了你个人的一种目的，它不可能变成一个社会推动的作用。

刚才我说这里边不排除他是有野心的，或者说白了是有阴谋的，因为我不是学美术史的，所以我建议大家回去好好看一看有关美蒂奇家族在收藏上面到底经过了多么周密的安排，最终他们达到的是什么样的一个目的和效果。我认为真的是收藏家，而且是收藏大家。中国到今天为止我很欣慰地看到有一些具有庞大财富的财团、个人已经希望从促进艺术发展、促进时代进步这个角度上开始介入到收藏，我觉得沿着这个方向发展，不排除中国未来会产生这样具有积极意义的收藏家。我们当然是乐见其成。对所有艺术创作者、所有相关的机构都会产生出一种正面的影响。

搜狐艺术：您刚才讲到国外对当代艺术的状态是非常支持的，那在国外是哪类人在收藏中国当代艺术品？他们是否也像我们一样当成奢侈品一样消费？他们的心态和满足的东西是否和我们一样？

张锐：说到这个问题，重申一个我的简单的理解，作为当代艺术来讲确确实实我们从美术史的角度上看是一路走来有其必然性的，简单地讲我们今天在这儿不去回顾美术历史发展，但是有一条，我们大家知道当代艺术为什么会在美国产生？很多人可能把当代艺术仅仅理解成是一种艺术的形式，其实不是。在我看来当代艺术完完全全是美国的一个国家战略，我们有的时候今天国家也在提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这也是我们中国的一个国家战略，但是当代艺术本身这样一个概念就是作为美国的一个国家文化战略制高点这个位置上提出来的。大家知道欧洲人不太承认美国人，不会认为美国人在文化上比他们更牛，美国人也深知此道，美国怎么能够做一个急转弯，我们不会在欧洲文化标准下跟着你走，因为美国人跟着欧洲人玩就玩死了，于是乎只能转换门庭，建立一个新的文化制高点，确立一个新的文化标准。

美国人到今天二百年多的发展历程当中，大家都知道它在各个领域都是因为在制定标准上获得了很大的益处，所以在文化上他也是制定了一个当代艺术的文化标准，作为这个标准他拿到欧洲，在“冷战”时期的时候，德国作为它的桥头堡，迅速地传播它的这种艺术的观点，一种当代的意识，更多的强调了你对整个社会的质疑、批判。为什么他忽略或者是不强调技术，因为他玩技术玩不过欧洲人，就玩思想，本身这个国家集合了全世界那么多优秀的知识分子，在玩思想上一定是当前、当代、当下的。所以美国人很知道扬长避短，他用这样的一种很巧妙的方式慢慢也是通过所有商业的手段确立了他的这种价值，价值就是价格体现，于是乎当代艺术在欧洲也开始慢慢地被大家接受，因为你完全可以不接受它的形式，但是你不可能不接受它的价格了。

所以我们研究美国国家战略的时候，它其实就是用了一个非常人性的东西推动了美国文化强烈的输出。大家要知道从杜尚到达达，一直到安迪-沃霍尔这一路下来都有其内在的连续性。很多中国的文化可能是避免对抗性的，所以这和西方是有点儿不太一样的。顺便说一句话，有不少从事中国当代艺术或者边缘或者相关的一些批评家老想占有当代艺术国际话语权，我认为这件事情真的是徒劳的。

搜狐艺术：您作为比较早进入到当代艺术领域的一个藏家，这么多年市场的起起伏伏，您的心态有没有起变化？另外您有没有一个您比较重要的经验跟大家分享？您刚刚提到审美问题，当当代艺术被贴上投资的标签的时候，您是怎样平衡投资跟审美或者是个人喜好之间的关系的？

张锐：我已经介绍在我的消费观里边由于你自己心态上面是作为一种消费的时候，可能和投资、和收藏的心态是不太一样的。如果要是从投资的角度上讲，你真的得经过学术市场多方面的分析，如果你要是想收藏一定要确立你收藏的目的是什么，一定你的收藏要对这个市场产生一种推动和促进，而不简单地是投资，投资可以不管，对社会的进步是否有促进，你只是满足你的投入产出。

消费来讲，真的我没有说像很多藏家有那么多的很复杂的心情，我比较单纯，因为我买东西的时候有的时候凡是接触过的画廊老板大致都给我一个评价就是我比较痛快。买就买了，说付钱就付钱了，没有那么多的纠结。甚至我可以告诉大家好多重要的作品我都不是看了实物买的，是别人给我发了手机上的一个照片，问我感不感兴趣。收藏要有眼力、魄力、财力，我觉得我的眼力和财力都不够，就是魄力还行，挺痛快。

其实审美这个东西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它会给你很多的暗示，然后整个时代实际上对于美的定义有的时候也是一致的。为什么这么说？我下边跟大家分享一个观点，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同意。我上次参加一个设计师的讨论会，他们都是建筑设计师、室内设计师，一本杂志搞的活动。他们也让我去做一个演讲的嘉宾，主要的目的是从未来的室内设计和今天的艺术收藏之间的关系，空间和艺术之间的关系。其实我在这个座谈会上说了自己的一个想法，我自己认为未来设计和艺术之间的界限会越来越模糊，当然这句话设计师听了都很受用，很多艺术家不承认，因为艺术家一直认为我是有灵魂的，我不像设计师是应别人之需完成任务的。

但是恰恰我是这么认为的，一这个时代的发展进程使得我们今天开始进行了分科，所以自从科学开始发展的时候就是学科开始发展的时候，那个时候作为文艺复兴的三杰很难说他是设计师还是艺术家，还是科学家，他实际上是一个集大成者。后来学科越分越系，于是就分成了像中央美院今天的一画室二画室，什么油、版、雕，越来越细化，于是大家在自己专业的立场上给自己尽可能的加分，所以艺术家认为我是一个灵魂的创作，设计师也觉得我是完全别人的一个创作，未来这两者之间一定会越来越融合的。我认为艺术家，我承认他是灵魂；设计师我也承认他是我的躯体，要是想把艺术和设计截然分开，基本上这个人就完了，当然光有行尸走肉没有灵魂也一定不会得到大家的认可，由于未来的艺术家他造型上设计的能力也同时是他的一个长向这样今天看设计作品和看艺术作品的时候，我自己认为这个界限确实在逐渐地模糊，这些都可能会为我们的审美和审美价值产生一种时代共性的刺激，在那种情况下再去判断好坏的时候不是标准的问题，而是习惯的问题，或者说你见得多了就知道孰优孰劣，不是高下之分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