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继《向阳花》之后,刘庆和打算再画一批跟回忆有关的作品,作为他6月份在北京画院美术馆个展的主要作品。
“我想用连续记录的方式来表达我所经历的那个时代。‘九大’游行、批林批孔运动、评水浒运动,唐山大地震、毛泽东、周恩来去世、粉碎四人帮等等各种重大运动,都是在像我这样的青少年坚决拥护下进行的,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因为运动中有我,所以我们才积极。上学间,我是积极参加校内外组织的一切有意义活动:机场举着塑料花迎接外国元首……学工、学农、学军等,说是课外文艺活动,实际上就没有文化课要上,晃晃悠悠地我的青少年时代就过去了,时代无论怎样也会发展的,简单地用幸福或痛苦来形容那个时代都会苍白无力。那是一个充满了鲜活故事和景象的画面。但我会顾虑这些有鲜明的时代印记,会不会带有鲜明的时代符号,继而被认为是已经概念的‘中国符号’,其实我只是想画我的记忆,一种自我、个人的感触,因为我的表达能在我眼前鲜活地晃动,我就佩服自己了。
“在集体主义的感召下,我们的成长是没有个性的,老师告诫我们过马路要小心,疾驰的汽车会因为你而刹车,刹车就会给国家带来损失,从小我们就知道了在集体面前自己永远是卑微的,在这样一个成长环境逐渐长大的人,如今却要因为艺术创造而强调个性的存在和表达,这本身就是个困难的事,我是带着一种卑微又略有逆反的心态来进行现在的艺术创作。”
“进入当代,水墨也迟到地进入当代了。做过雕塑、装置,让自己成为所谓具有当代性的时候,突然发觉追求不一定能真正的体现真实的自己,直觉的东西才有可能彻底地放任,纵情地表达。我想让自己回到刚刚学画的时候,面对一张白纸开始的情绪化,执着也好,矫情也罢,把我这段时间心中所涌现的情绪抒发之后再考虑其他。”
纵观刘庆和的创作,无论是他早期为摆脱传统水墨的花鸟山水,选择刻画当代人的精神面貌,还是今天,他回首人生来路,追忆自己的似水流年,我们都能看到一个艺术家,立足于面对生活,面对自己的不懈努力。但在这样一个浮光掠影的时代,追求新鲜的花样易,感受存在的真切难。所以,刘庆和才需要不断地在他的创作和思考里,把自己从那些将人们置身于麻木、表面与惯性的外部世界中抽身出来,提练关于感性的纯度,强调感动的重要性,而这也正是他的人物眼神能让观众有所共鸣的密码所在。
“发现自己在情感上有些矫情,是受所谓圈子关注的时候。情绪不稳,随性、随意,有时言谈举止前后不一甚至相互矛盾,这些缺陷都集中在我身上。从发展的角度看,改掉身上的陋习已经很难。从小到大,主题生活的榜样和标准,在说教过程当中已经植入到我的骨子里,心甘情愿和不情愿之间的相互矛盾在身体里拧巴着。相信和顺从的思维夹裹在潜在的规则里,思考就自然地反弹到规定的对立面,在那里喘息着。所谓不羁的性情是做给束缚看的,没有约束也就谈不上逃脱。感怀自恋至深,发觉自己还是感激甚至喜欢潜在规则里的,只是时尔游离在规则以外,目测着对面的我。 ”
“其实,这只是逃离了多少千米之后才看到的自己。对于人来说,进化和退化都没离开基本需求,只是身体的某个部件出现问题时,才意识到它存在的意义,才发觉这个部件是个进退两难地状态。从医学角度说,情绪化还是属于神经内科的范围。所谓情绪化是无意间抖落出内心深处的私密,不理智、无方向地乱停乱放、疏于管理。言外之意的不确切部分只好称作难以描述之处。难以描述的情绪化无法代言也无法根治,更不屑由他人的思维来描述、定义、归类了。我自负地认为,能让人无法显摆资格与话语权力的,是难以描述的美妙之处。”
“那么,平庸的人怎么思考呢,比如说我。活到了无法再给自己注入思想的时候,还能为创造埋下多少伏笔,经常出现的激动人心的画面,一闪即逝,懒得捕捉了,这样一个慵懒的心态怎么会走上星光大道。人人都在重口味地解释自己,轮到我,才低声细语地说道:感动!话已出口就不收回了。需要努力着制造感动,还是要重新学会感动,在我们日常的艺术人生里,没有人在意了。在这个处处惊心的时代,夺目炫彩足够了,‘感动’早已省略掉。在光鲜的背景下,角色对自己的扮相产生倦意,仍不知道真正需要的是感动。感动是需要放弃的,放弃的甚至是榜样传奇、说教、知识和经验。感动需要退回到身边的初始处,原发地。”
2012年后,水墨大火,刘庆和变得比以前更忙了,面对外界,面对媒体,他似乎总要被动地回答:成功的意义在于什么,将来怎样继续。毕竟,在今天,成功与否往往构成了一个人最明显的辩识度。但是,所谓成功的理解是因人而异的。
“我并非要告诫自己什么,只是得记住,自己与身外的完全是两回事,有感动的时候,抓紧感动也许才是种责任。被人关注像是一件需要努力的事,这件事就不一定是快乐的了。”
“我知道自己还没有完全到达我想要的状态,哪样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状态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真实,自由的含义很难想象能真实地渗透在身体中,我们只能在抵近的时候就即刻安慰自己,这已经不错了,所以,纯粹地真实、自由也许只是在生命的尽头时才会抵达。”
“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越来越喜欢齐白石,而对那些思虑万千,肩负神圣使命的所谓‘重大’艺术懒得感动的道理。道德、秩序、规则、责任团团围着你,追求和期待始终是下一个计划的主题,在现实面前深感无力。只有乏力的时候才意识到成熟,这让我羡慕起本杰明.巴顿。假如说我能倒着活,从满脸皱纹开始奔着年轻去了,心态越来越成熟,步伐越来越矫健,呵呵,那倒是件不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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